自记事起,于云兴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五岁那年,他被父母卖到一户人家里当奴仆,他依稀记得母亲不舍的哭声和父亲的咒骂,狠拽着自己胳膊的中年男子将他丢在院中,咧着嘴将自己的卖身契塞进了带锁的小盒子里。
当时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后来,他长大了,他懂了,等他快十八岁的时候,自己的卖身契就这样被换成银子,被十几年前的那个男子被送到另一个人手上,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哭都不敢哭。
刚到玉华楼的时候,华妈妈见他可怜,快十八岁的少年瘦弱的像个病猫,居然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罢了,都到这儿了,还要什么正经名字,都是可怜人。”华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衣裳,和几件像样的首饰,给他取名为小幺。
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或许会永远待在玉华楼,直到他年老色衰,不再能奉承那些恩客,拿着十几年攒下来的银子赎身,随后找个清闲地方过完余生。
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几度让他晕厥,他拼命想要挣开绳索但都无济于事,拼命的求饶只会使得对方变本加厉,半温的茶水一次次的将他泼醒,他盯着屋内的点点烛光,心里想着,是不是要等到烛火燃尽,他才能解脱。
第二天他发了高烧,整个人吓得神志不清,他没想到清环哥哥会在他昏迷的时候想法子帮他出气,也没想到自己这件事会牵扯到什么王爷王妃,“和他们走吧。”清环将卖身契塞到他的手中,“以后的路,你可以自己做主了。”
他纵使有再多的不舍,此时也明白了清环的苦心,他离开的那天,所有人都来送他,但没有一个人跨过那道门槛,“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王爷王妃亲自来接他,王妃还给他取了新的名字,甚至愿意和他以兄弟相称,他知道是自己高攀,但他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漂亮话,唯有一个劲的道谢。
莫家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还要气派,他以前伺候的那户人家和他们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望着眼前陌生的男子,他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苛待你的。”王妃的声音使他鼓起了勇气,跟着对方下了马车,他局促地往前走了两步,“十八了?真的假的?看上去不像啊,十五六岁的样子,比我十七岁的外甥小一大圈。”
“你外甥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能比吗?”王爷和眼前的男子打趣,自己站在他们身边显得有些无措。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妃,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对面已经多了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我听到了,你叫于云兴对吧?以后进了莫家就是自己人,我叫莫啸成。”
对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他低下头喊了声少爷,谁知对方突然抓起他的手腕,吓得他大叫一声,躲进了王妃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无礼,但是之前那件事带给他太大的伤害,他完全控制不住,于沉月耐心地帮他解围,莫啸成也因为自己的鲁莽向他道了歉,他就这样留在了莫家。
莫家的人对他很好,不仅给他单独的房间,还允许他跟少爷一样学习读书写字,莫啸成的四弟年纪小,但懂事的很,像个小大人似的,会指点他写字;厨房的人每日都单独给他加菜,他碗里的饭总是最多的;身边一起干活的人也特别热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一定会有人伸出援手,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多的温暖,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他更加努力的做事,一刻都不敢怠慢,但莫啸成……
于云兴坐在桌前,目光朝窗口望去,如他所料,那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于云兴,开门。”
“少爷……很晚了……”莫啸成每晚都来,不是送点心就是送些什么笔墨纸砚,其实他每天饭菜都吃得很饱,而其他东西,于沉月已经派人送过来了不少,并且都是最好的,但莫啸成毕竟是少爷,对方的心意,他也不敢违背,“明日再……”
“不行,一早你就要去四弟那里了。”莫啸成将食盒从窗边递了过去,于云兴唯唯诺诺地伸出手,对面的人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啊?”
“奴才没有……”于云兴往后退了几步,莫啸成见状不由地生起气来,直接冲到他的面前问道,“自称什么奴才?我们莫家没这些个规矩,说了多少遍了叫自己名字就好,你又不是没有名字。”
“对……对不起……”莫啸成不知道于云兴的过往,自然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他是这种态度。
其实于云兴对其他人也是如此,特别是男子,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别人靠近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往回缩,但来了莫家这些天,这件事只有莫啸成一人介意,“给你带了桃酥,过来吃。”
莫啸成用不小的动静将食盒按在桌上,于云兴迟疑了一会儿才端着凳子坐到了他的对面,“谢谢你,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