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崖底深潭清透见底,水底细沙如积碎玉,沙上横卧着一些古木老藤,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深潭中央是一块宽大黑石,他二人如往常一样立于石上。

进入彼此幻境对他们来说不算罕事,刚修出幻境时,他们一同出门还干过拿幻境当随身落脚住宿的惫懒事,被师父一通好骂。后来虽有收敛,却始终不曾对对方有什么介意防备。

直到此时,裴牧云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已有好几年没进对方幻境了。

幻境随心境随时变化,他还记得上次来时,瀑布没有这么湍急,瀑鸣没有这么吵耳,潭水也没有这么深,像要把黑石给淹了似的,上次他与师兄还能在石上对练过招,而此时露出水面的石面仅剩六尺见方,走两步都不够。

师兄在生气?

鞘咒究竟是什么,为何师兄与猴叔都对他生气,他却一丝印象也无?

裴牧云看向沉默不语的解春风:“师兄?鞘……”

他话没问完,就被师兄一声“牧云”打断。

四目相对,师兄不带半分怒色的暗金眼眸让他放松下来,面对师兄经年不改的温柔神色,不禁无意识又唤了声:“师兄?”

解春风笑了笑,温柔道:“鞘咒的事,我自会与你分说明白,只是我忽然想起,既然入了幻境,不如趁此机会,先把共担法网的事给办了,好不好?”

前两日他们就此事谈了许久,解春风早就想与师弟共担法网,只是裴牧云不肯答应,总以解春风不是天疏阁人为由拒绝。如今解春风既加入了天疏阁又经历了神龙的成年觉醒,天底下没有比他更能承担法网约束痛苦的存在,他自然不肯再放任裴牧云蒙混过去。

提到共担法网四字,裴牧云立时警觉:“不好。师兄,那日我只说以后再议。”

解春风摇头笑道:“谁就说好了以后再议?那日最后,我说的话你无言反驳,已是经答应我了,难道堂堂天疏阁主竟言而无信,亲自签的字据还要抵赖不成?”

他不提倒好,提起来裴牧云才是好气又好笑,那日最后解春风竟掏出了裴牧云十八九岁时输给他的一封字据,字据明文写了解春风能提一个裴牧云必须照做的要求,这如何能算他无法反驳?

裴牧云看着师兄,像是第一次发觉师兄竟如此赖皮:“师兄,儿戏字据如何能当作论定如此大事的凭据!”

解春风却认真起来,神色不忍:“牧云,你是个修道人,难道不知你亲笔签的字据有灵契之效?”

此话不假。

而灵契生效,只需拥有者发起,自有天道执行。

裴牧云立刻意识到解春风在做什么。

解春风只需点燃字据,说明要求,用这种方式,他根本无需裴牧云的同意就能承担一半的法网。

而解春风指间的字据已在燃烧。

“不!”

裴牧云瞬间出手,眨眼间二人过了数十招,但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不对对方下致命狠手根本不可能起到任何拦截作用,“师兄,不要。”

可裴牧云越是反对,越证明他独自承担法网有多痛苦,解春风对着令他心如刀绞的央求青眸,强硬地狠下心来:“依字依据,天道施令:我解春风愿与师弟裴牧云同承天道,共担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