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东西不用再说下去,再多说,也没有多少用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放弃的东西。
他出身世家大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享受尽了家族的恩惠,父母的宠爱,年少时生活在花团锦簇中,万事顺意,是不问世事的小少爷,因为她遭逢了大难,家族变故,后半辈子把从前没吃过的苦都吃了一个遍。
她原本是无根之木,无父无母,在人间这么几百年了,也没有一个算得上是家的地方,知晓九郁最后可以带着族人隐居,对她来说,也是个告慰了。
她是真的不怪他。瞳孔中没有丝毫怨怼之色。
没有想象中激烈的质问,没有被爱人背叛的痛苦。
“我能再抱抱你吗?”分别之前,他问。
白茸送他到了洞门,没有拒绝。
九郁就在那门格落下的阴影中站了许久,站了许久,伸手,重重笼住了她。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此后余生,再也不会见面了。
他不知自己该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你为什么不怪我?”
他想说,想责备她,甚至将蛊放进她体内的时候,他在梦想,她能醒过来,用失望,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可是,什么都没有。
对她这样的人而言,究竟什么人,可以让她恨得起来?
什么样的人,才能出现在她眼里?她眼里有看到过其他人吗?
有一点冰凉的液体,浸湿了她的衣领,顺着她的脖颈滑了下去。
他在哭了。
九郁竟然哭了。
白茸这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在她眼前这样流泪。
蛇是冷血动物,便连他的眼泪,也是冰凉的,滑落在她皮肤上,感受很奇妙。
九郁性情很脆弱,需要呵护。他们之间,其实占主导,被依赖的一直是她。
他像是一艘破碎小船,被卷入了风浪中,被裹挟着,被迫往前走,一步,一步,一直走到了这一步。
她完全可以理解这样的选择。
白茸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他用力更大,将她死死扣入了自己怀中,白茸抚了抚他乌黑的头发,由着他抱着。他的泪水流入了她的嘴里,咸咸的,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被判处死刑前最后的一次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