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殡仪馆的负责人到外面来通知他们说逝者已经净身妆饰完毕了,让家人进去看看。祝伽独自进去检查他妈妈的遗容,霍介诚和卞锦则在外面等。葬礼的事宜再急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再操办去了,殡仪馆没有可供过夜休息的地方,等到祝伽看完妈妈出来,霍介诚对祝伽提议说先将祝伽妈妈的遗体暂存在殡仪馆,他们明天再来。祝伽点点头答应了。
时值凌晨五点,霍介诚和祝伽在殡仪馆外送别卞锦,说了好一番感谢的话。当然,这样的场面话大部分都是霍介诚在说,祝伽口拙,只会跟在他后面重复最后几个字。卞锦看得好笑,意味不明的对祝伽说了句“你家霍医生的医术确实是高超”然后便在漆黑的山道上扬长而去。
霍介诚对这句话摸不着头脑,望着卞锦离开的山道好一会儿,直到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听到他冷得打起喷嚏,身旁的祝伽牵上了他的手,道:“我们也回去吧,下次出来多穿一点儿。”
山上薄雾弥漫,霍介诚在黑黢黢的空气中瞥了祝伽模糊的侧脸一眼,道:“多穿点儿……这话你自己先做到再跟我说吧。”
祝伽道:“我太着急了,顾不上这么多。”
霍介诚道:“你以为我不急呀?我离你那么远,电话也打不通,你想过我听到这件事之后有多着急吗?”
祝伽沉默了。
祝伽突然不说话,就好像默认了他心里就是那样认为的一样,认为霍介诚不会为了他的事情而着急。霍介诚心里不忿,转眼到了车库,他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祝伽不答,他拿出钥匙递到霍介诚面前,道:“我的手抖得太厉害了,阿介你来开车吧。”
霍介诚这才注意到祝伽的手竟然在隐隐震颤不止,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心里有一箩筐的话想说,但最后他只是从祝伽手里拿过钥匙,低低道了一声:“好。”
霍介诚对这辆绅士车可以说是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驾驶它却算是个生手。车辆在山道上缓慢平稳地开着,他时刻警醒,生怕一个不慎出意外。这时,祝伽突然道:“阿介,你可以开快一点吗?”
霍介诚分神看了祝伽一眼。昏暗的车内,祝伽蜷缩着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头抵在车窗上,清冷的侧脸有些苍白。要不是他出了声,霍介诚会以为他是又睡着了。
对于祝伽的请求,霍介诚没说话。只是几秒钟后,他默默地把车速从六十码提到了八十码。
“再快一点儿吧。”没多会儿,祝伽又道。
闻言霍介诚的眼角跳了跳。他凝神看了看路况,这条路可不像白荆山那样的专业赛道一样有交通管制,蜿蜒狭窄的山道上,不知何时对面就会开来一辆车,这种时候把车开得这么快,无疑就是在找死。
对于祝伽三番两次的要求,霍介诚感到十分棘手,心理压力也慢慢在驾驶过程中变得沉重起来。要知道在此之前,祝伽一直充当的是安抚他,替他缓解压力的角色,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能忍让,祝伽那绝对都是自己独自抗下的。可遭遇了这一系列变故之后,祝伽明显是有些撑不住了,霍介诚能感觉到祝伽在今晚特别的依赖他。他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沉重心情,顿时觉得难以承受。
可这事儿说来也是很奇怪,这压力大是大,但这次他却没有哪怕一丁点想跑路的想法。他的心里只觉得堵得慌,不是“我为什么要摊上这种事情”的郁闷,而是“祝伽这么难受,我到底该如何是好”的那种无能为力感。
霍介诚很确定自己这种“守护”的心情的来源不是道德的枷锁。并不是因为今天是祝伽的困难时期他才这么想,早说了,虽然他是个医生,但出了医院他并没有多强的道德感,在祝伽比赛前一天那么关键的时刻他都敢跟祝伽提分手就是一个例子。
所以,也就是这一刻,霍介诚神奇的慢慢意识到,祝伽好像潜移默化地又改变了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