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血肿难以区分的影像学表现,更使其在手术之前很难被直接确诊。即便是在拥有先进辅助设备的二十一世纪,慢性硬膜下脓肿仍是最容易被误诊的颅内疾病之一。

假若任由脓肿发展,一旦引发脑梗死或败血症,其致死率将可达到百分之二十四。

在没有抗生素的唐朝,这个数字还能再翻两番。

“生理盐水。”

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一瞬的思绪疾转,李明夷随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术本身。

“嗯。”阿去也马上打起精神。

术前提前预备的生理盐水呈细股冲进脓腔,再从放置进去的引流管中涌出。如此反复洗涤,表面的脓液逐渐被清理干净,只剩最后一层淡黄色薄膜粘连在半透明的蛛网膜上。

李明夷接着借打开的骨窗小心探查周围,确定没有出血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颅内出血,不幸中的万幸。脓腔的位置较为固定,也没有向深部蔓延。只要解除颅内的压迫,林慎有很大的概率苏醒过来。

重新做出判断后,他换了更小号的手术钳,耐心地将残余的脓腔壁一点点从蛛网膜上剥离、清除。

金属器械尖端的下方就是白豆腐般的脑组织,仔细看,甚至可以观察到其间的脑血管以良好的节奏搏动着。

阿去紧张地注视着对方的操作,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手术。

不仅仅是传闻中的移植皮肤、接续骨骼,甚至连人的脑袋都能打开,找出里面的病灶。

如果能早些遇到这人,或许他的阿耶,阿娘也……

“冲洗。”李明夷冷静如常的声音打断了他此刻的联想。

阿去小幅度地甩了甩脑袋,抛去一闪而过的念头,按照对方的吩咐,从对面的位置倾倒下干净的生理盐水。

清亮、透明的液体随即从另一侧的引流管中涌出。

“可以了。”反复将脓腔清理至干净后,李明夷抬起持着器械的双手,示意对面停手。

阿去早已摸索出经验,自觉递上缝合用的针线。

他的主刀医生却没有立刻接下,目光专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李郎?”

“准备缝合。”李明夷和他交换了器械,视线仍定格在清理后的术野中央。

剥去了病灶的蛛网膜下便是清晰可见的脑组织,因长期压迫及外伤冲击的双重影响,这片脑区肉眼可见地水肿,正从被打开的骨窗往外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