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时,赵良行才紧急刚议定的安排交代下来。
“行军长安也需时日,大军先行,你等照顾仆固将军在此养伤。待五日后,若将军可以行动,再乘马车追来。”
他口中的“你等”指的是手术的三人,外加一个掌事的副军医长周春年。
李明夷不知道郭子仪使了什么手段劝住这位顽固的老将,但总归算个折中的法子。
仆固怀恩在军中威严极高,哪怕躺在帐里也是棵顶梁柱;反之若是缺席此战,必会动摇军心。
五天的时间,也勉强够度过术后危险的观察期。
李明夷对此任令没有异议,倒是难得地对上级开口讨了点军资。
“二十两?”
行医治病总是要花钱的,赵良行在这方面倒不算小气,可听到对方一开口就讨这么大一笔钱,又在背水一战的节骨眼上,他不得不问个明白。
“要买什么药材如此昂贵?”
时间紧迫,李明夷直接抛出答案:“罂粟壳,用以镇痛。”
这个陌生的名称让行医三十年的赵良行露出迷茫的表情。
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副手周春年,却在他的脸上看到同样的疑惑。
周春年竭力思索着:“罂粟壳?老夫竟闻所未闻。”
倒是谢望目带思忖,似乎回忆起什么:“陈藏器陈公所书《本草拾遗》有载,罂粟为外邦来药,可以敛肺止咳,亦有止痛之效。只是本国尚无种植,所以价格昂贵。”
李明夷点头以示同意。
谢望的发言,几乎可以代表这个时期的医生对于这种药材最前沿的认识。
在后世大名鼎鼎的毒花罂粟,在这个时代不仅没有被滥用,反而才刚刚和传闻中的底野迦一同由外邦引入不久。医生们还未认识到它强悍的药物效果,便先让可以治疗中毒的底野迦吸引了注意力。
直至宋朝,这种能够强效镇痛、镇咳及治疗痢疾的药物,才算真正普及开来。
经过数百年的不断改良,既能成毒、又能入药的罂粟壳,成为了唯一正式被国家承认的中药麻醉剂原料。
而其中发挥主要作用的生物碱成分,正是西医镇痛的最后杀手锏——吗啡。
栽种于不同国度的同一种植株,经中西方截然不同的发展历程,最终走到了相似的位置上。
在研制麻醉剂之初,李明夷便想过利用这种强悍的中药镇痛剂。然而,就如谢望所提到的,现在罂粟壳还是一种昂贵的外来药物,普通的病人根本用不起。且它具有难以回避的神经毒性,更增加了术中呕吐窒息的风险。
谢望的目光深长地投来,似乎也联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罂粟不仅昂贵,且有毒性。”他补充道,“将这种药物用在将军身上,是否太过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