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藏在狼营中的老狐狸也忍不住露出了爪牙。
这场各方势力交错造就的绝佳机会,的确让他一步登天地获得了至高的权力。擅长谋心的严庄也被野心驾驭着,走出了棋行险招的一步。
可他没有或不愿深想的是,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的各路燕将,岂会心甘情愿让他一个动嘴皮子的文官窃取胜利?
乱世之中,刀枪才是真正的话语权。
夹着冰雪的微风拂动柳枝,一抹黑色的剪影从眼前闪掠。
李明夷回头望去。
一只燕子在低空舒展着羽翅,乘着即将北归的暖流,一掠滑向明光初现的天际。
春天就要到了。
*
行宫中,一场浩大的法事正在僧人们庄严的诵经声中进行。
已经登临帝王的安庆绪,沉浸在周围或真或假的悲声痛哭中,跪在自己父亲的灵柩前垂泪不已。
“陛下切莫悲痛伤身。”
随着徐疾的脚步声靠近,出现在他身后的年轻燕将解下刀甲,靠后一步地跪在新皇的背后。
“先帝身前已命父亲在河北秘密修筑陵寝,选址可北望范阳、揽视中原。先帝他老人家虽龙驭归天,可今我大燕已立鼎天下,只差一步便能完成先皇的大业。陛下更当振作精神,与族人们共谋宏图。”
这番带着安慰的鼓励却并没有让安庆绪振奋几分,那肖似安禄山的面容上慢慢露出一抹不应有的颓丧。
对方的言外之意,他并非听不懂。
可现在燕廷的军政大权实际上已经被严庄独揽,他这个皇帝除了哀痛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做。
安庆绪只能偷偷借着该哭的场合落泪。
平庸固然不是过错,可当庸才被暴露在人人瞩目的位置上,那滋味才叫万箭穿心的难过。
意识到对方还在等他发话,他深吸一口气,尽力以一个皇帝该有的威严开口:“朕知道了。史卿还有别的事要奏么?”
身后默然片刻,接着才听见对方继续以严肃的口吻重新说起刚才的话题:“如今陵寝已成,父亲也将撤兵回到河北,所以特遣令官告悉臣此事,也想向陛下请示,是否将先皇的灵柩归于陵寝?”
听到此处,安庆绪茫然地抬头望了一眼。
或许是怕他这个儿子谋反,陵寝的事他的父皇甚至没有向他提过一句,史朝义口中的说辞是真是假他也无力分辨。况且这种事情,原本是该严庄过问的。
“你去问……”话一开口,安庆绪便自己打住了。
他是迟钝,史朝义却肯定不傻,冒着得罪严庄的风险直接来启禀他这个傀儡皇帝,显然是判断出严庄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