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站直,挺起脊背,努力做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受了冤屈般瞪着眼睛。亏了秦桑芷的皮相不错,他清高傲世的表情恰到好处,大概挽回了一点印象。秦桑芷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却并没有看到楚怀存。

大概是为了避嫌。他下意识想,却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在为楚相开脱。

三天三夜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难熬,他现在唯一的救赎是楚怀存,竟自发地生出了几分真情。他环视一圈,又看到了那个季瑛。季瑛并不和人群待在一起,他独自一人待在一个位置,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使人看了就觉得骨髓发麻。

“秦桑芷,你可知罪!”

第一句话就出乎秦桑芷的意料。罪?什么罪?他们现在知道了什么?

他飞快地转动思绪,正想反驳。

“你将春闱试题带往曲水流觞会,致使泄题事发,责无旁贷。可有此事?”

这罪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头上,秦桑芷的脑海中轰然一响,而坐在公堂上的大人却没等到他说出什么辩驳的话,便传令让证人上来。证人的身影刺在秦桑芷的眼睛里,有当天来赴宴的士子,有他的书童,甚至——甚至在这些人里,七皇子仿佛怯懦地垂着眼睛,也列入其中。

怎么会这样?明明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难道他们都……

秦桑芷猛地扭转过头。

还是那个角落,季瑛也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睛,阴恻恻地对着他笑了一下,眼眸中的嘲讽深不见底,一身深紫官袍绣满蛇虺,仿佛恶鬼一般。

该死,秦桑芷绝望地想。

这些证人一定都被这个该死的小人买通了。

*

“陛下。”季瑛驯顺地在皇帝面前下拜。

这位垂垂老矣之人今天的心情不错,“怎么,那秦桑芷招认了?”

“他自是要嘴硬,但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他胡言多久。”

季瑛平静地说,“唯一棘手的就是楚相,楚怀存向我所在的户部施压,他毕竟势大,若我们非要扣着秦桑芷不放,我想楚相便会出手。”

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咳了两声,那一只浑浊的眼睛转向季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

“确实,朕也听到汇报。说是那楚怀存最近日日邀你去他府里探讨账目,明里是邀请,暗地是威胁,呵呵,季大人,你有什么看法?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季瑛面色不变,那双眼眸仍同以往那样一片黑沉:

“谢陛下垂恩。若能为陛下效忠,季某万死不足惜。那秦桑芷是楚相的软肋,既然偶有失足,必不可轻轻放过。楚相那里步步紧逼,但我尚可周旋一二,不过是试探彼此的底线,请陛下放心。至于揭露泄题案的主导人——臣不敢再查下去,万望陛下成全。”

那只浑浊了一半的眼睛里,本已无机质的眼珠仿佛又跳了跳,目光直直地打量着跪着的人。

半响,皇帝才又笑起来,总算放下了戒心,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