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其罗试图朝埃德温走去,主教只不过微微侧过视线,身边的圣殿骑士就拦住他。亲王摆开双手,无奈地笑着,

“这件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呢,敬爱的主教,让您蒙受名誉上的损失是我的错误,不过,不妨听听这个卑贱的人妻儿的看法,以便了解这个骗局的全貌。”

快一点吧。埃德温想,这种无聊的把戏他厌倦了。

塔尔有没有把头发弄乱呢?恶魔或许不适应把头发扎起来,毕竟他一直散着头发,但那样也很好看。一个人在房间时塔尔会读书,虽然恶魔选择书的审美无论如何埃德温都搞不明白,但主教有点后悔在离开之前没有重新去藏书室换一批书籍。

最近塔尔喜欢直接靠在他的床上看书。有一点懒散,但肯定不是恶魔的错。

等他回过神来,男人的妻子已经走上前来,以阴沉肃穆的表情将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讲完了。

这个版本中,男人是利益熏心的混蛋,他向她隐瞒了年轻时候和魅魔风流的那一段,又逼迫妻儿配合他,试图凭借这个谎言套取亲王的信任和钱财,现在还要来伪装善良,蒙蔽眼前的看客。还好亲王殿下善良而仁慈,很好地招待了他们一家。

而他口中的那个有着魅魔血脉的孩子,当然,亲王殿下现在已经查明了一切,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在了修道院。

“怎么样?”

随着安其罗脸色的微笑越来越刺眼,男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但他死死地咬着牙,并没有反驳任何一句。他的妻子是为了孩子们的性命,这点他当然也心知肚明,年轻的事情也确实是他对不起她。但是,就算是这样……

被放弃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绝望了。

我明明是为了他们。这样的念头一点一点钝痛地刮着男人的心脏。

女人的言辞太过于恳切,而紧紧依靠着她的两个孩子毫无疑问为她的证言增添了不少可信度。相比之下,男人此时的无能无力就相当于默认了这一切。

在无法致人于死地的情况下,大人物的交锋仅仅只是点到为止,过度为难也并无意义。埃德温漠然地笑了笑,并不回应亲王的热络,仅仅只是轻飘飘地提出:

“照亲王殿下这样说,他确实有罪。不过,轻信妄言亦是神面前的重罪,我想您该注意。”

“……啊,当然,当然。”

就像是埃德温不是那个妄言之人那样。他明明是在神面前欺瞒最多,盗取了一切名利的人。不过这一点,现在再出言讽刺过于无力。

这一切成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滑稽戏。

到最后,只剩下男人茫然地站在原地,所有人都绕着他走,上了年纪的人更对他与魅魔有染的事情感到鄙夷,对他的妻子深表同情。

埃德温大主教在临走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没有其他人听见话语的内容:

“安其罗骗了你,但你真的意识不到吗?”

他说,“禁言咒没有解除,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其实你在一切开始前就做了选择。”

*

走上白塔,埃德温身边的骑士纷纷行礼离开,将独自一人的空间留给主教。在埃德温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勾起嘴角,期待和什么人见面,这种情绪此前从来没有过,然后在这一刻席卷主教灰色的眼睛,就像是在浓雾中点亮的火焰。

直到他站在门前,难以言语的恐惧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攥住了埃德温的咽喉,使他第一次感受到可能要失去些什么的巨大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