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济善睁开眼走出军帐,看见石瑁吊死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济善茫然地走到他的尸体下,四处看了看。
他没有留下一句话,一封书信,分明原来那么想活,高声乞求着仙人救他,可是转瞬间就自尽身亡。
为什么?
因为昨日自己问他那些话?
还是两千不做声的骑兵把他吓着了?他们又怎么会有另一个仙人的傀儡恐怖?
济善举目四望,她身边没有一个能够商讨说话的人。
其实从她苏醒开始身边就没有几个人,她是没办法理解那种一个人走在路上,会接连不断碰到熟人,不停聊天讲话的。也不明白那种见到故人旧友,就格外网开一面,心软开后门走快捷方式的。
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在济善这里就是天书。她既不理解,也不赞成,回望过去所见,私以为多少冤苦,都从这四个字里出来的。
最多最多,济善只能明白父母孩子,兄弟姐妹之间这种血缘关系,再加上一个夫妻就是顶天了——夫妻关系她也是很难想通的,两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因为几张帖子,一场宴会锁定了,自此之后彼此相伴到老,互相扶持信任。怎么可能?
又见过许多夫妻相害,血亲相残,可见这种联系是根本不可靠的。
人为了获得同类的陪伴与帮助,为自己设立了层层关联——母、父子,兄弟姐妹,夫妻,直系血亲,旁支亲族,同姓宗族,同僚,同朝。
但没有一样能够一劳永逸,没有一样真正能够保障他们,相反,这些关系很可能反过来成为利刃,撬走一方的钱财甚至性命。
比起恐惧,石瑁的死更像是一种反抗,好像是在说:尤其变成那样,我宁愿死。
她简直无法理解为了维护这种关系而自尽。
好在她还能联系上陈相青,于是派出自己的信徒去问了,陈相青成日玩他那个鱼缸,折了一支细竹来拨动鱼群。
陈相青听完她的话,一言不发,看着水中的鱼群翻来滚去,半响说:“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不赞同,因为你是小平南王...他们都这么称呼你,他也不同样,他却只是一个曾经被当作人牲的奴仆。他为什么不同意?他为什么不想过这种日子?”
陈相青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话啊?”
“我最近在想白玉京那帮人。”陈相青却不回答,另外起了一个话头,道:“你认为他们把那些仙人养出来是为了做什么?”
“与我抗衡?你这几日想出什么来了?”
陈相青嗯了一声,又说:“我这几日就想出来一句话。”
“什么?”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以及,善弈者通盘无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