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思量少顷,连迎上来的宫人的行礼声音都没听到。
长鱼午猛地想到一种可能,脸色顿时一白。
管事宫人不明所以,只看见长鱼午的脸色变幻万千,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然后竟然不顾礼节地拎起衣摆,迈步奔向泉眼。
怎么了?
管事宫人满脑子雾水,而长鱼午瞪大了眼睛,瞪着眼前那一湾静澈的水流,几乎是动也不动。
管事宫人看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再一眼,宫人的脸也吓得白了。
那七星形状的泉眼静得像一块宝石,清澈见底,波澜不惊。
——完全没有流动了。
长鱼午几乎是站也站不住,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一崴,险些直接栽进泉眼里去。
他狠狠地闭眼,继而睁开,眼球发热发胀,然而泉眼还是静静地呆在那儿,如同神灵高高在上,不论人间事。
当日紫微宫落成,这一汪泉流自发而出,转而过去这许多年,日月轮转,天赐的泉眼竟然也有流尽的这一天。
长鱼午知道大事不好,知道自己竟没有勇气回去告诉姬焰这件事情。
他脑中嗡鸣不断,眼前发白,周围跪了一圈宫人都在低低地哭,哭声迟了许多才穿进长鱼午的耳朵。
“哭甚么?”长鱼午轻轻地说,“总会这样的。”
他这样说,滚烫的泪珠却顺着脸颊,径直坠进正在缓慢冷却的斗柄状溪流中。
盘桓三日之后,靳樨一行与文丹分别开来。
文丹还要按照句瞳的意思,继续南下,一直走到绎丹去觐见密懋。
而靳樨则带着戢玉走上去弦桐的回程。
路上,靳樨还一直带着那只格外惫懒的黑猫,几乎片刻都不曾离身,靳樨骑马时它就坐在靳樨的肩膀上,或者窝在他的斗篷中呼呼大睡。
来时单枪匹马,去时三人一猫,倒也是只小队伍。
有一天入夜,丰昌眼巴巴地望着戢玉换药,又端过去一碗汤,戢玉别开丰昌的手,示意自己饱了,转头看着靳樨:“大君子。”
靳樨还在低头小心翼翼地喂黑猫吃鱼肉,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下。
“炚的长公主瞳殿下——”戢玉问,“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漆汩停止啃咬,把鱼肉按在肉乎乎的爪子下,抬起头。
靳樨见他怎么也不肯吃了,也只好作罢,放下鱼肉,淡淡道:“我还以为玉兄不关心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