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死了。”蝉夫子有些冷酷地说,“生死天命,你节哀。”
靳樨沉默不语,蝉夫子道:“你看到你父亲留给你的信,就应该知道,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那我的父亲,他与母亲合葬了吗?”靳樨问。
蝉夫子点了点头:“你放心,就在桃源山门外,坡前没有遮掩,四四方方,能晒到温暖的太阳,我知道,所求不过如此。”
靳樨低头,接着摸出一枚红玉戒指:“这是我娘的,夫子,你带走吧。”
然而蝉夫子只是瞥了一眼:“你替央儿拿着吧。”
“世人只以为这是我门的象征,其实并不然。”蝉夫子微笑,“其实只是纪念而已,纪念他们曾在 桃源生活过,也许过于平淡,过于死气沉沉,于是他们作为活人,决心投入生命的潮流之中,尽管也或许会得非所愿,但毕竟是一场活过的证明。”
靳樨问:“桃源……到底是什么样子?到底在哪儿?”
“只有一直追寻不到的地方,才是最好的。”蝉夫子答非所问,“等他们真的找到了,却又会觉得那个地方只是一片死水、种了几株桃花而已。何必过于执念。哪里不是桃源。”
靳樨又问:“琥珀……他是您的弟子吗?”
“琥珀?”蝉夫子将这个名字在舌尖品味少许,玩味地一笑,道,“他是这样说的么?”
靳樨:“是。”
“那就算是吧。”蝉夫子说,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功夫的样子,他伸了伸手,“獬豸剑带来了吗?”
“带来了。”靳樨说,毕恭毕敬地将随身的长剑递与蝉夫子,蝉夫子的指尖从腱鞘炎上划过,接着嚓地一声,拔剑出鞘,他历经世事的眼睛落在雪亮的剑刃上,莫名显得有几分杀气。
“是这把。”蝉夫子说,又将剑按回鞘中,和蔼地望着靳樨,“央儿离开我的时候,也给我看过她的剑,那把朱雀剑啊,如今还是落入了密家人的手里。”
靳樨刚要说什么,蝉夫子没等他开口就率先道:“如果我不来,是不是你要出发去找我?”
靳樨点头,蝉夫子道:“虽然我来了,你还是要出远门。”
“去干什么?”
“句瞳需要他。”蝉夫子说,“你应该去把戢玉带来弦桐。”
靳樨一愣,他这些日子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漆汩身上,几乎已经遗忘了外界的风云变幻,不禁问道:“戢玉不是趁申国争位的时候夺走了边境三座城池吗?”
“是。”蝉夫子说,“戢玉的成功就会是他霉运的开端,趁陈王没有赶尽杀绝的时候,靳樨,你把他带到炚来,这里是他最适合来的地方。”
“为什么?”靳樨问。
“戢玉是陈国唯一可以与百里飐抗衡的人,然而陈王昏聩,一直怀疑戢玉有不臣之心,戢玉独自一人苦苦支撑,本就不能长久,如今,百里家出了个馊主意,釜底抽薪,陷害戢玉,陈王已经决心必须要诛杀戢玉,他一旦倒台,陈申之间的数年恩怨要不了多久就会尘埃落定。”蝉夫子意味深长地说,“而戢玉之才,无故消磨,亦是大憾,我思来想去,此地将会是他最好的去处。”
“何况,弦桐已经收容了太多从死地回来的人们,多上一个两个,也不妨事。”
靳樨有所迟疑,蝉夫子一见便知他在担心漆汩,便道:“我当日说,你与那漆家小子之间有缘,必然会有再见之期,如今你心愿已了,老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从不说空话,我既然说小殿下会好好的,那么他就是会好好的,享常人之寿,与你白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