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知道。”楼罗语气平缓,“我知道他是央夫人的小儿子,既是故人之子,随手帮扶一下,有何不可。”
楼罗也认识央夫人!
“好——”句瞳深呼吸,却转而问道,“大巫,你相信有人能从死地返回吗?”
楼罗一噎,又沉默了下去,句瞳也不催他,不知过了多久,楼罗深吸一口气,手掌交叠放在身前,开口道:“前不久,天子突然宣称英武侯反叛,派遣随性御林军绞杀,那原本是联军里独独完全听从英武侯的兵力。事发当时,联军已经全然撤走,殿下您……也已踏上回国的路,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除却英武侯以及御林军、天子,谁都不知道。”
“不。”句瞳道,抬起眼,看向牢房中开的小口子里溢进来的阳光,却没继续说下去了。
楼罗不知道她在否认什么,片刻,他试探着道:“殿下怀疑英武侯是一个死人?”
句瞳嗤笑一声:“他死不死的干我何事。”
“难道殿下没有遣乐太傅前去招揽?”楼罗道,“殿下您执政四方,自是不适合屡次亲自出战,而卞云将军、魏自将军似乎并不是您所认可的,不然到现在,为何炚的上将军之位还是空悬?天底下能被殿下看上的人何其之少,我斗胆猜测,比如申国百里飐、陈国戢玉以及诸浮侯任引,不过这些都不大可能来弦桐。现在…… 殿下应当有人选了罢,听说这位英武侯与夫子渊源不浅,如今被天子追杀,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时机了。”
句瞳不置可否,冷冷地勾起嘴角,又问道:“大巫如此为我着想,就没想过你自己的下场如何?”
楼罗含笑道:“正如殿下所见,我已经不能卜算天命了。”
句瞳注视楼罗的眼睛和他逐渐老去的容颜,二人都没有说话,仿佛正在为某件事而对峙,最后谁都没有输,句瞳站起来:“我会封存神坛,我想它永远也不必再开张了。”
楼罗的眼神微妙地一闪,他看着这位长公主,知道她的一切决定都没有回接的余地,半晌唏嘘道:“千古第一人啊殿下。”
“很多人也许都生过裁撤神坛的心思。”句瞳道,“但下这个命令的,只我而已。”
她转身离去,没走两步,楼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殿下,我有一弟子,名文丹,她不算巫官。她比乐太傅适合那个职位。”
句瞳冷道:“看来你早想到有这一天了。”
“是的。”楼罗欣然道,“殿下,您既然同意了与先王一同回来,坐上今天的位置,开弓没有回头箭,殿下,不能后悔。”
“行不可不孰。”句瞳在原地站定,忽然开口,接着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
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谿,虽悔无及。
楼罗淹没在地牢潮湿而霉湿的黑暗中,好半晌,才幽幽地传出一句似有若无的叹息。
一夕之内,全国上下所有神坛均被封存,巫官变作平民,斑驳陆离的白龙塑像静静地沉睡在也许再没有人会来光顾的古老殿宇内。
大巫楼罗被关进地牢后就再没有消息,不知生死。
句瞳正要回长公主府,在离府邸还有一拐角的距离时,车架忽地停下,旋即侍女朱照、蓝典双双拔剑出鞘,喝道:“你是谁?!”
两柄剑横在来人的脖子上,这人和句瞳一样,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就姿势来看,并没有半点害怕,朱照、蓝典互相看一眼,心有所疑,这是谁?
“长公主殿下封了神坛,不就是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吗?”那人道,指间一抹鲜红,笑起来,“既然如此,何不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