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汩趴着想了想:“不追。”

靳樨就不动了。

漆汩说:“我和大巫以前关系还好的,大巫他老了,但是个好人。”

遥想当年他母亲姬翎决定嫁给父亲漆嘒之时,庆兆曾提出忧虑——这是漆汩听别人说的,总结起来,便是大巫惯例筹算,但结果朦朦胧胧、吉凶掺半,于是先帝决定由翎公主自己决定。

翎公主听罢,心平气和地道:“尘世万事,如何不是吉凶掺半,祸福轮转,哪里有全然好、或者全然坏的事情。”

于是还是照旧。

后来自己出生、重病,再重返西亳,大巫也曾来看他,每次相见,都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有一次漆汩不信邪,偷摸着自己出门,然后摔倒在不知道紫薇宫的哪个角落,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紫微宫虽大,侍奉的人却极少,大部分的宫室都没有住人,空落落的,年久失修,长满了杂草,落满了灰尘。

那日大巫恰好进宫来见先帝,撞见了他,一见漆汩就知道他为什么而哭。

大巫道:“小殿下,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漆汩:“真的吗?”

“真的。”大巫说,“因为我人好,一两年前撞见了一个婆婆,她做针线活,把自己眼睛熬坏了,于是我就说,‘你比我更需要一双看得清的眼睛,我们换一换吧’,所以我们就换了。”

漆汩:“啊?”

大巫牵起漆汩的手,带着他缓缓地朝正殿走,风中传来西亳城外铜钟钟鸣,铿锵而悠远,大巫说:“小殿下心肠比我还好,必定是把自己的眼睛借给了别的人使。等他们不需要了,小殿下就能重新看得清了。”

“真的吗?”

“大巫从来不骗人。”大巫说,然后抬头看见了什么,笑道,“太子殿下找来了,小殿下快回去吧。”

话音未落,对面就跑来了一位戴着小金冠的少年,他一停下来,身上戴惯了的组玉佩碰撞的轻脆声响也停下来了。

姬焰从大巫手上接过漆汩,半蹲着,拍拍打打他身上的灰尘。

“表哥……”漆汩嗫嚅地说。

“跑哪里去了?”姬焰道,“找不着可急死人了。”

漆汩低着头:“对不起,表哥。”

姬焰确认他确实无事,才后知后觉地收拾回来礼数,对着大巫道:“大巫好。”

“太子殿下好。”大巫笑眯眯地说。

靳樨看出了漆汩的意思,说:“想进去见他?”

漆汩犹豫一息,继而肯定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