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中道:“二十年前江宜乃是因天雷与世外天结缘,我已让灵晔调查此事,待清楚来龙去脉,再作定夺。”
灵晔形容冷漠,被诸君目光盯着,不为所动,并不开口透露些结果。
事已至此,今日便暂且退了。帝君不愿动那凡人,众仙心中揣测,临了又听壁画中道:“商恪,你留一下。”
玄天大殿之内,只剩下商恪。
他的地位其实十分尴尬。照理说,白玉京的众位仙班,无不是在人间已有官阶品级,登了天后,也以其论资排辈。商恪却是神曜飞升之后,才点化的。他没有官职,却是天子的佩剑,虽是人的造物,根脚却更与世外天是一路。因此有时他是自己人,有时众仙官也以异类的目光看待他。无奈帝君对他用而不疑,十分亲信。
壁画中道:“方才你没有说话,我却知道,你心中有所不满。”
商恪蹙眉:“魏侍郎讲话不留余地。陛下有所不知,他此前已经对江宜下过杀手,身为仙官,却出手追杀凡间之人,是否做得太过?”
壁画似乎盈盈一笑。那画上的神人貌态端庄,衣带当风,光蕴流转间,简直活灵活现。若非一墙之隔,当真似神曜陛下款款降临眼前。
早在商恪点化灵智以前,陛下的肉身就已湮灭。可是,在他混沌时期的记忆里,亦有陛下或临阵执剑,或当朝祭天的场景,那翩然若游龙的惊绝身姿,常常出现在他梦中。
“商恪,实在抱歉,”壁画却说,“自我受困于画中,仙官们便不大听话了。”
商恪:“……”
“你受托保护江宜,”壁画中说,“我知你心中对他颇有情谊。”
“我……”商恪下意识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什么情谊?”
壁画声音里带笑:“是爱吗?”
“爱?”
“你爱苍生众黎,陪伴他们生老病死,这与你对江宜,是同一种爱么?”
商恪一愣,似没想过这个问题。那日江宜郁郁离开白玉京,站在云头上往下一跳时,李桓岭也说过同样的话。商恪却费解,他本来是个无心之物,修行百年也只为修出一颗心。
壁画中道:“我亦心爱我的子民。爱就是责任,商恪,听取凡人的愿望,守护天下太平、百姓安宁,就是我们的责任。这种心情,我何尝不与你一样?其时江宜登上白玉京,你还记得,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么?”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听得此问,商恪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答他道,”壁画中的神人眉目温和,微启的唇齿间吐出两个字,“宿敌。”
轻飘飘的字眼好似画里送出的风,落在大殿辉煌的金砖上,连丝尘埃也不曾惊动,却让商恪蓦地一痛,像十六年前水心伤他的那一剑又重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问的当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陛下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壁画中道:“很奇怪么?江宜却毫不意外呀。我倒觉得,这个问题虽是他提出,他自己却似早已有答案了。魏卿做事虽绝,所说的话却未必没有真相在其中。当年世外天为什么会选择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