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低头,翻过手中书页。
狄飞白忽地生出一种违和的感受,好像坐在那里的人不是江宜,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但那感觉只是一瞬,很快他回过神来。满屋子书令他觉得无趣,便留江宜一人在屋里,自去找师爷逗乐子了。
山中时光无聊,一晃两日过去。差吏们畏惧江宜,不敢不从,依旧将雷公祠恢复成往日原样。江宜说是要在祠堂里寻找线索,却整日只是待在轩室里,阅读那些旧笔记。狄飞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百无聊赖,便用小石子弹屋檐瓦片玩,叮一声咚一声。他翘腿斜卧在回廊下,一边弹石子,一边计数,计数的单位正是那日书上所见的名字——“庄、公、羽、公、庄……”
“少侠对冯仲此人有兴趣?”
狄飞白仰头,见是师爷来了:“曹大人,你可真勤快。前几日不是怕成那样,还三天两头跑来见他。江宜可没空。”
师爷苦笑:“江博士初来上任,县里还有许多事没有落实,他不让在雷公祠建寮,可阴阳寮总得有个办公的衙门。本官不得不来找他拿主意啊。”
“且等着吧,他已经好几日没出门了。”
狄飞白漫不经心,以拇指扣飞石子打在瓦片上,继续数着:“公、羽、公……”
“少侠说的难道不是冯仲?”
“这与冯仲有什么关系?”
师爷答道:“冯仲名仲,字仲固,自号羽公。不是少侠说的名字么?”
狄飞白乐道:“那你就听错了,我说的是公羽,不是羽公。”
走廊的门从里打开,一股腐朽的气味散出来——江宜那屋子里堆的都是百年前的书,书老了也与人老了一样有味道。
师爷看见江宜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孔,就是一阵缩头怂肩。
“曹大人,”江宜道,“建寮的事,待我想想再与你详说罢。”
“好、好……”师爷看看他,又看看狄飞白,识趣地先走一步。
江宜怀里揣着一卷手札,亦到得廊前席地而坐。
狄飞白将对面房檐弹得噼啪作响,无聊道:“你找到什么了?”
江宜递给他手札,一翻开便有肉眼可见的浮尘从笔记里飘出来,呛得狄飞白连连咳嗽,无比嫌弃。
“又是庄公羽?”
这笔记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翻阅时须得小心,否则纸页就会碎在手中。狄飞白无聊的表情渐渐收起来,变得困惑,越是看到后面,越是难掩震惊。这是一本自传,记述庄公羽的生平故事。这个名字狄飞白没有听过,江宜却记在心里——庄公羽是商恪在人间的识字先生。
庄公羽一生云游四海,到老结庐于清溪之侧,隐居立传,之后溘然长逝。原来那条清溪就在清河县,那间草庐就在雷公祠。商恪就在清河县,送走了他的老师,数百年后又回到这里,遇到了一个小孩。
江宜心中怀疑,为何小小一间清河县雷公祠,当年会出现在圆光池中。其实世事哪来那么多巧合。
庄公羽死在这里,令这座观庙成为了人间为数不多的洞天福地之一。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狄飞白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