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2 / 2)

人都有心魔,此是常理。但江宜体内的秽气数量庞大,商恪不敢小觑,当即打横抱起江宜,一记缩地诀,现身在客店之中。“呔!!”狄飞白正在房中泡脚,被忽然出现的两人吓得跳起来,溅了一地水。

“你师父快不行了,”商恪冷然道,“借个床。”

第152章 师爷

“哇!”狄飞白跳起来,光脚追上去,“江宜怎么了?!我就说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吧!”

商恪将江宜安置在床榻上,他面目祥和,只如熟睡一般,未有任何不妥。

商恪道:“他恐怕是骤闻噩耗,一时间哀大心死,缓不过来了。唉,怪我,我当真不知道原来他……”

“他怎么?!”狄飞白又惊又怒。

“他的家人十六年前就已命丧黄泉。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这个消息。”

狄飞白哑然。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狄飞白蓦地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一路上他与江宜作伴,也听过不少他家里的事,不知不觉间心中也已幻想出一幅图景——怯懦的父亲无用的兄长,庭院里绯红的槿花,以及花树下温柔的母亲。他甚至还设想过,假如江家父子依然对江宜恶语相向,要赶他走,自己应当以什么样的姿态站出来,用牙飞剑把那两人猛抽一顿。

无论好的坏的,都成一场空。

江宜沉沉睡着,领口下涌现丛丛细小的蚁字。“可恶!”狄飞白以手去捉,那字顺势便爬到他手臂上,被狄飞白一巴掌拍成一滩模糊的墨渍。然而转眼间墨团又灵活地扭动起来,笔划重组,犹如嘲笑狄飞白的徒劳用功一般: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狄飞白惊惧不已,那行字眼看着要往他袖子里钻,为商恪二指截住,指间一缕剑气起落如风,将墨字削成一缕黑烟散去,同时还削掉了狄飞白半截衣袖。

“江宜的无根水在通天路上用完了,目下秽气发作,我须得以消魔智慧书为他清心净气。你且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来打搅。”商恪盘身坐在床榻一侧,一手掐诀,周身酝酿出似有若无的晕彩,一手则虚虚环着江宜手腕。狄飞白匆匆一瞥,只觉他神色好似十分难忍,不敢触碰江宜似的。

那一行为商恪剑气削为青烟的秽字,完全是人内心恐惧的写照。人心之哀忧怖惧催生了秽气,秽气则又照见人心,复现那些哀愁、忧怖、恐惧的景象。仅仅是窥见其一斑,就令狄飞白寒毛迭起,江宜却几乎全身心地浸泡在秽气之海中,他眼前所见的,又是怎样的画面……

花树下,小孩儿独自坐在席簟上,把玩着手毬,似乎自得其乐。商恪自檐廊里走出,到得他身边,小孩儿却视而不见。他哼着歌,拍着毬,数掉落在席簟上的花瓣。“小宜?”商恪说。

小孩儿置若罔闻,他起身,跑向屋檐下:“哥哥!哥哥!……哥?”

家里空无一人。

“爹?……爹!”

小孩儿四处寻找,推开所有房门,他穿过东西跨院,跑过前后连廊,偌大的家宅里空空荡荡,似乎只剩他一人。

“娘!娘!你在哪儿?!”小孩儿大声呼喊,却得不到回应,他开始意识到孤独,意识到世界之大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陪你好吗?”商恪说。

小孩儿蹲在花树下,不听不看,似乎化身一尊石像。树上花瓣零落,变幻为团团火苗,降下一片火雨,点燃这片天地。

“我会陪着你的,绝不抛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