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也会被海盗打劫。
这感觉有点像明明是天天宣传防诈骗的民警，结果某天发现骗子骗到了他头上。除了不可思议之外，有点魔幻。
一旁的罗纳德脸色却没有他这么轻松。
广播里还在放轻柔的音乐, 乘务员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安抚。
难道，真的是海盗突袭吗？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遇见过海盗了，干这行的也讲究经济效益，他们这片星域犯罪率还不是最严重的。
像G星域，因为有钱、货物运输来往频繁, 在很久很久之前海盗袭击案比现在要多出好几倍，后来流火驻扎下来后, 把这块星域圈进了自己的地盘，别人敢动手他们就敢回击，这么一点不压脾气地干下去，才让那些海盗们一进入G星域就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生怕被误解了滞留在这里的意图，到时候直接赏一发反制导弹吃吃。
K星域不算是流火范围内的领地, 但谁都知道前些时间联邦在这儿阴了他们一把, 虽然报道上是说路易已经死了，但是同行的嗅觉是最灵敏的，看流火运作正常, 哪里是群龙无首的模样？道上还有句话, 从流火旁边经过，狗都得被扇个巴掌。
为了防止他们把气出在自己身上, K星域过了好一段的安生日子, 其余海盗们都安安分分的, 不想惹火上身。
那这次呢？
是已经穷途末路的海盗吗？
这种不法分子, 是罗纳德最害怕的。
有些海盗拿了钱和东西就能放他们离开, 这种已经算是很好说话的了，但是也有更多的海盗是杀人犯转行，很享受虐杀的刺激和快乐，这种是罗纳德最担心的，要钱也要命。
“情况不太好。”罗纳德脸色苍白，拉着文郁叮嘱，“咱们这次可能要损失一笔了，这些都是小事，等下如果有人来搜船舱，记得不要直视，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做，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也别乱说话。”
他就怕文郁到时候不服气，张嘴说些不要命的话。
不过好在文郁还没那么傻，知道分寸，先点了点头，再问：“为什么不能跟他直视？”
“有些人会觉得你跟他对视是在挑衅他，这些人脾气都很火爆，不管我们死活，所以不到紧要关头，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罗纳德刚说完，就感觉星船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他心里一沉。
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应该是两艘星船开启了接口，所造成的震动。
“他们要登船了。”
罗纳德低声道。
文郁也皱了皱眉，原先他以为罗纳德只是夸张而已，或许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直到这一步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紧绷。
“我们这次带了两千斤的大米。”文郁一点一点坐直，脸色也冷了下来，“是船舱里重量最多的货物。”
货船搭载的乘客不多，大宗货物里大米虽然没那么值钱（指在其他星域），但是 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罗纳德无奈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叫你不要乱说话。”
文郁：“……”
拳头已经硬了。
他们距离前排船舱虽然远，但也不是会聋的距离。不一会儿，就隐隐听到了前面客人传来的骚乱声。仿佛在印证他们想的没错，下一秒，广播声传遍了星船的每个地方。
“所有乘客，鉴于你们的船长在两分钟前恶意加速撞击我军以至损失，我在此宣布你们和你们的货物都已经被逮捕了。”
不着调又痞里痞气的声音从墙角的传音器里扩散，“请务必以最快速度到A1舱集合，否则……”
他轻哼了一声，“后果自负。”
最快速度？什么样的是最快速度？
还有后果自负，到底有什么后果你说清楚啊……
这种就是罗纳德最讨厌的海盗了，每句话都暗示了威胁，以玩弄人心为乐，让乘客们提心吊胆直到最后一秒。
但不管怎样，他们现在只能妥协。
罗纳德站了起来，一边收拾随身物品一边说：“我们赶紧过去吧。”
从这儿到A1舱可有不少距离呢，他不想做出头鸟，但也不想做最后一个，引起那群傻逼罪犯的注意力。
他转头看到文郁坐着没动，愣了愣，“怎么了？”
“……啊。”文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感觉刚才那个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大概率是他的错觉吧。
除了流火，他也不认识其他海盗。
·
文郁和罗纳德小跑着赶到A1舱，途中经过许多舱室，都已经没人了。他们心下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但跑过去的时候还是已经晚了，几个背着枪长得二五八万凶神恶煞的海盗正堵在A1舱的门口，挨个儿清点人数，看见他们跑过来，冷笑了一声，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打转，然后毫不客气地往罗纳德头上拍了一巴掌。
罗纳德一个踉跄，差点眼冒金星。
“让你们快点快点，是聋子吗？”那海盗浑身都是腱子肉，格外健壮，声音也粗里粗气的，“现在少跑两步，等会儿进地狱，排队也能快点，嗯，真好。”
文郁：“……”
这个嘴，真贱啊。
不过他还记得罗纳德说了什么，这会儿放轻了语气，“抱歉，我们的船舱有点晚，下次会注意的。”
啧，这话说得，还有下次？
海盗大哥也乐了，没再找他们麻烦，大手一挥，“进去吧，都在两道上蹲好了，手抱头，要是瞎折腾，别怪兄弟们枪弹不长眼睛。”
文郁听着都心里一颤，强装镇定，赶紧拉着罗纳德进去了。
一抬眼，这次出行的游客差不多有两百名，已经都蹲在这儿了，A1舱是普舱，容量很大，座位也多，眼下这群商人正可怜巴巴地蹲在走道两边，就像那海盗说得那样，双手抱着头，浑身颤抖，眼睛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也不敢抬头看热闹。
文郁短暂地搜寻了一圈，带着罗纳德到一个角落但不至于特别后排的位置蹲着了。
根据他上课常年被老师提问的经验，最前排、最后排、以及走道靠近两边的位置，都是高危险区。
一蹲下，趁着人群掩护，罗纳德就摸着头上的包叫苦，“靠，迟到的也不是我一个，还有你啊，怎么就知道揍我？？”
文郁闻言，真心实意地说：“谁让你那张脸就是欠揍，我看了也忍不住打一拳。”
罗纳德：“……”
放屁，明明就是颜狗！可恶啊，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
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刮刮胡子也还是很帅的啊！！
“哎，”文郁戳了戳他的胳膊肘，“这里面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罗纳德说尽量不要和他们直视，最好一直低着头，只求不出挑。文郁也听话把头低着了，只是眼珠子还是会偶尔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瞟一眼四周。
罗纳德听见这话，也快速瞄了一眼，随后摇头。
“你傻啊，这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他们一个海盗团伙底层都能有几千人。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文郁啧了一声，嫌弃地道：“带你出来真是没半点用，还这么倒霉。去，往旁边站点儿，别把霉运传染给我了。”
罗纳德：“……”
我真是谢谢你。
“哎，那边的两个！”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斥，文郁微微把头瞥一点过去，发现刚才堵门的那个海盗揣着口袋走了过来，一脸‘又被老子抓到了吧’的表情，“对，就是你们俩！”
“都说了别瞎折腾，人家都安安静静的，就你们俩在那儿嘀嘀咕咕！”
说着，他勾了勾手指，“说什么悄悄话呢，来，到爷爷跟前慢慢说。”
“……”
罗纳德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您是纪律委员吗？
刹那间，文郁思考得很快，立马回答：“我们刚才在讨论，还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海盗呢，说感觉你们精神体态比流火的海盗还要好，哦不，比联邦帝国的军队还好，当然了我们也没见过军人，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您也知道，我们小地方出来的没什么见识，看见点什么都稀奇，让您见效了。”
语气十分坦诚直率，很容易骗人。
罗纳德：“……”
他为文郁这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感到震惊。
早知道他还提点什么啊，这不是很会说话吗？等等，既然长了嘴巴，为什么对自己说话时就很不客气啊！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个人都爱听马屁。
文郁这句话也不知道戳中了什么点，附近站着的海盗们竟然都转过头来，目光望着他，眼睛里带着一点调侃和笑意。
“哦，你说我们比流火的人精神派头都好？”那个抓他们迟到的海盗稳健地走过来，近看的时候压迫感十足。不过文郁倒不怎么怕他，大概是因为对方语气像讲相声一样，抑扬顿挫的，还有点喜感。
“这么说，你见过流火的人咯？”
文郁立马摇头，“我们这是第一回碰见海盗，怎么会见识过流火呢？我们这些屁民，也就在新闻上听过两句，我想着那流火人人都说牛逼，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想着上限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你们也不遑多让啊，就干脆拿这个词来形容你们了。”
这就好比夸人说，哇你长得好张柏芝/谢霆锋啊，未必是说她/他就真的那么漂亮，但是被这么夸也很爽了。文郁估计他们海盗内部也有竞争，反正拿流火来对比准没错。
这下，围观的海盗都哈哈大笑了。
“你眼光有点问题，不过也还行。”
有个人评价。
文郁脸上露出一点迷茫，“……？”
他说错什么了？
那纪律委员也笑了，只是有点傲娇，哼了一声，“你小子，马屁倒是拍得很顺啊。”
别说他们在笑什么，能有这种氛围，起码是没得罪。
文郁顺着他的话说：“虽然是马屁，但也有真心的成分在。”
这话说得，就更让人舒心了。
谄媚的真话谁不喜欢呢？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皱着眉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都在吵吵什么，老远就听得见声音。赶紧收拾一下，老大马上就来。”
这里收拾的不是东西，那就是人了。
文郁立马把嘴闭得比河蚌还紧，头低低的，抱脑袋的姿势非常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