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谛也同样感觉到了这股寒意,他下意识地就要闪开,但他已经伸出去的脚忽然迟疑了。
他的前面就是蔚迟和李小菲。
他一咬牙,忽然从包里抽出那柄小刀,回身一斩,一条三米长的青色火龙喷薄而出!
火龙撞上突袭过来的那团黑影,坚持了一瞬间,溃散开来,那黑影来势不减,方青谛只来得及召出一团火焰保护自己,然后就被撞飞了!
“方老!”蔚迟惊呼一声,还没能有别的什么反应,那黑影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是已经化为了黑泥的周斌!
他张牙舞爪地直立在蔚迟面前,超过两米高,宛如一团永世不散的黑云,把人死死地压在它的黑暗之下。
蔚迟一口气卡在喉咙下,在胸膛里激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忽然,他感觉自己两眼中间闪过一星青绿,随即,那点青绿暴涨开来,他仿佛看到一幅青绿山水的画卷在眼前展开,然后把他卷入进去。
他没有感觉到热度,接着被一股宽厚温和的力量推开了。
他跌坐在地,看到方青谛笼罩在火中的背影。
方青谛咆哮道:“跑!”
李小菲哭道:“爷爷!”
“放心啊。”方青谛微微回了一点头,瘦削干枯的侧脸在火焰中只剩一个清俊的轮廓,他笑了一声,“老夫的‘伏羲八卦步’岂是浪得虚名的?”
“沿着这条溪再走五十米有棵黄果树,对面的灌木里有个界碑,那后面有一条小路,走上二十里就可以到县城。”蔚迟抱着李小菲爬起来,飞速说道,“方老,我们等你!”
方青谛转回头,面对着越来越大的周斌。
“跑吧!小朋友!”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慢慢远去。
“最多的牺牲都留在即将大结局的时候!”他提起手中已经涨到一米长、尘封二十年终于回到本来面目的长刀,眼中划过一丝不属于老人的青色光芒,大吼道,“年轻人!跑起来!去解决这一切!”
“嗷——”
眼前的怪物变得越来越大,所有的“泥人”都在与它“合体”。渐渐地,它变成了一张黑暗的、生长着无数深渊的高墙,身上所有嘴同时发出怒吼,像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魔之语。
方青谛再次确认了身后的人已经跑远,长刀一震,他整个人由里到外地燃烧起来!
刚刚包裹着他身体的火焰只是燃烧在表面,可这时,他本身就化为了火,以他为中心,震荡开一片青绿山水,仿佛王希孟的那幅千古画卷在现世降临。
“这是个无可救药的世界。”火焰裹挟着长刀,一跃而起,朝那面高墙扑去,“让我来——烧光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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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蔚迟竭力调整着呼吸,他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堪忧,还抱着个小姑娘,跑得颇有点苟延残喘。
又一次地,他又活下来了。
李小菲一直在哭。
在离黄果树大概五米的时候,小纸人从他的领口窜出去,往前飞,忽然,前方的虚空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透出金白色的光芒。
小纸人融入了那片光芒。
一个高耸、锋利的人形黑影出现在了那道光里,身披黑袍,手提镰刀,露出的身体部位都伶仃陡峭。
它微微佝偻着,好像刚进行完什么战斗。
蔚迟没刹住车,直接撞进了人影的怀里,那人身上全是骨头,把他鼻梁都撞麻了。
他捉住纪惊蛰的手腕,想让纪惊蛰去救方青谛,可纪惊蛰把他往怀里一揽,仰面往后倒下,倒出了光门。
他睁开眼睛。
清晨的天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依稀能听见鸟雀的啼鸣。
纪惊蛰睡在他旁边。
他回来了?
回到哪一刻了?
忽然,门自己打开了,周斌走进来,是正常人的表情,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欲哭无泪,道:“小迟,你姥姥走了。”
蔚迟心脏一颤。
周斌疲惫地往外走,帮他带上了门:“你收拾好了就出来吧。”
蔚迟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支着两张大圆桌,昨天来守夜的父老乡亲们都在,围坐在桌边,每个人都哀容满面,仿佛一尊尊静穆的墓碑。刚出锅的面坨子装在一个洗脸盆那么大的铁锅里摆在桌子中央,冒着腾腾热气。
这是……
蔚迟觉得这个画面太熟悉了。
周峰从他身后走出来,端着一叠碗,看了他一眼,道:“杵在这里干什么?快把早饭吃了,一会儿还要跑丧事。”
蔚迟注意到空气中飘着香火味,地上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纸钱,一队白衣的丧葬队已经停在了门口,白幡飘扬。
这应该是……真的现实吧?
他晃了晃,扶住门框站稳,缓了一会儿,摆脱那阵眩晕感,回房去叫纪惊蛰起床。
叫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一下子清醒了,全身的血都冲上脑子,又瞬间回落,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颤抖着去摸纪惊蛰的颈动脉、听他的心跳。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