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见惯了的。
来自别人的咒骂、忌惮乃至恐惧, 可笑的是,先前竟还有一群人在感激歌颂着他,只因为幻想他能够带来和平。
他哪里会带来和平?不过是在战场上发泄仇恨罢了。
啊, 现在才是正常了,那些可笑的人都会慢慢在自己面前露出本该有的嘴脸。
格纳濒死痛苦的模样, 让狄萨弗森勾起了嘴角,然而眼中皆是麻木的杀意, 熠熠的火光映在他眼底,依旧一片冰寒。
他要最后用力折断格纳的脖子了,如果单纯地让人窒息的话, 可能会排出肮脏的秽物, 那就麻烦了——他不能让乔密尔等下一过来就发现自己杀了人。杀死格纳之后, 要将人藏到哪里去呢?床底下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狄萨弗森冷静地想着。
可是, 在格纳的颈骨发出熟悉的折断声之前,楼梯上却刚好有匆匆的脚步声传了来。
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狄萨弗森深深地皱了下眉,轻啐了一声, 将格纳的身子甩开了。
乔密尔掩藏好心里的着急, 拨开帘子走进来时, 一眼看到狄萨弗森和往常一般平静地坐在塌上,而格纳则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咳着,缺氧发紫的脸上满是惊恐。
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几名侍卫后一步赶来,迅速地护在了乔密尔周围,警惕地盯着狄萨弗森, 其中就包括那名光头侍卫。
他粗声说道:“殿下, 请您与狄萨弗森保持距离,他刚刚攻击了这个奴隶,可能从始至终都有反抗和逃出去的想法。”
这些侍卫其实此刻也是异常不安, 因为笼门是开着的,且狄萨弗森根本没被锁住。
万一狄萨弗森决定要发起反抗,那么他们就算能合力拖住这人,也是非死即伤了。但如果置王子安危于不顾,到头来也会逃不了被处死。
乔密尔暗叹了口气,不悦地沉声说道:“是这样吗?狄萨弗森?”
狄萨弗森沉默了片刻,只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打算逃出去。”还没有到计划要逃脱的时候,他只是想先随手解决掉格纳而已。
而他话音刚落,地上的格纳便爬到了乔密尔跟前,抬起狼狈的脸孔,用嘶哑的喉咙哀声说道:“殿下,他之前叫我上楼,骗、骗我打开了笼子,然后就、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乔密尔若有所思地俯视着他,许久后,闭了闭眼睛,问道:“如果不是要逃出去,为什么要攻击格纳?”
“他触怒到了我。”狄萨弗森简单而冰冷地说道。
乔密尔没有再追问狄萨弗森详情的意思,他当然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几乎全部的对话都被他听到了。
但问题是,他无法做出知道真相的样子。而怀疑狄萨弗森的危险性,在人看来才是正常的。
“殿下……”格纳再次出声。
乔密尔眯起眼睛看向他,自己的确对这人感到失望又不解。
狄萨弗森曾救过他的性命,为什么能因为这些原因就恩将仇报呢?这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同,可能他还是对很多人与事了解得不够准确。
只能证明,当初把狄萨弗森关在笼子里隔绝,完全是正确的选择,否则,狄萨弗森手里也许又已经多了几条性命了,而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但对于格纳,乔密尔也做不到苛责,这人虽然有点可恨,但更多的还是可怜,尤其是以他的立场来说。算了,那便安排人尽快将格纳送走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乔密尔面色阴晴不定地问道。
现在,他大概能猜到,格纳会想要再说什么了。
只见格纳孤注一掷地拖狄萨弗森下水,“我没有故意激怒狄萨弗森,是他提到不愿伺候和讨好殿下您,我和他争辩了几句,劝他在您面前听话顺从,他就发怒了。”
乔密尔听完,脸上掠过一抹哂笑,格纳这话说的,也算是半假半真。
狄萨弗森心有不愿,这是都看得出来的事。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说起来,以他阴险恶劣的性格,自然要发作一番了。
而且,本就是打算待会儿为了保险起见,要将狄萨弗森钳制住的,眼下也是有更充分的理由了。
乔密尔幽沉地视线落在狄萨弗森身上,语气凉丝丝地道:“你是在对我要求你侍寝一事,感到气愤了吗?狄萨弗森?”
“……没有。”
出乎意料地,他居然听到了狄萨弗森如此回答。
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果断地就服软了呢?乔密尔凝眉思索。
片刻后,青年嘴角扬起阴恻的笑意,下令道:“来人,给我将狄萨弗森擒下,绑到……我床上去。”
狄萨弗森目光骤沉,周身缕缕寒意浸出。
乔密尔兀自说道:“亲爱的狄萨弗森,不要觉得困扰,我只是喜欢看你被牢牢地绑在我身下,屈辱但不能挣扎的样子……”
他嚣张又病态的神情看上去着实是可恶极了。
“毕竟,如果你要挣扎的话,那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了。”
“动手啊。”乔密尔厉声催促道。
侍卫们互相对望了一眼,一齐谨慎地往前,靠近狄萨弗森,心里都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感到惶惶然。他不由得哀叹伊莱大人到底去了哪里,又埋怨着王子,为什么偏偏要将狄萨弗森放开。
紧张。焦灼。
这个人实在太有威慑力,哪怕是个阶下囚,哪怕只是手无寸铁地坐在那里。
……万幸的是,狄萨弗森不做反抗地被他们擒住了。他维持住了这段时间以来的顺从。
乔密尔满意地微笑,看着男人被铁链拴着,带向卧室的大床。
没有人知道狄萨弗森心里具体是怎么考虑的,也许他自己也不能很好地解释清楚。
不想冒险是一方面,还有……他不想改变计划,让也许可以能痛快地报复乔密尔的机会从眼前溜走,他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啊……只要赌乔密尔一时嚣张大意,就跟这人往常一样。
在王子的床上,在他准备第一次真正对自己做那种事时,让他尝到惊愕万分且毕生难忘的痛苦,那一定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狄萨弗森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执念从何而起,总之他愿意去赌。
乔密尔的视线暂时从狄萨弗森身上收了回来,瞥了一眼忐忑不安的格纳。
“至于你,格纳。”
乔密尔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说道:“以后你就不要再来照料狄萨弗森的起居了……回到该待的地方吧。”
什么是该待的地方?格纳不懂。
但是他直觉地认为那不是什么好的意思。不管他展现得有多么无辜,在王子眼中没了兴趣、没了用处的人都会……为什么他总是没办法做到,真正地取悦到王子呢?
“……殿下?”格纳的声音在发抖。
“带下去。”
乔密尔阴郁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厌恶,让格纳更觉得惶恐,一名侍卫随即听命将已经呆傻的人押走。
他确实是故意吓格纳的。
这便算是对他微不足道的惩罚吧。
代入狄萨弗森的立场,乔密尔会觉得有些心寒。
狄萨弗森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介怀吗?
当知道狄萨弗森会力所能及地救助可怜的亚尼尔特难民时,自己心里是略感意外又欣喜的,可是,经过这种事情后,狄萨弗森会不会变得不愿再怀有善意了呢?
这可就有不妙的迹象了啊。
他不担心狄萨弗森会仇视某些人,就怕狄萨弗森会仇视某一大类人,甚至是发展成,对所有陌生的生命都冷血漠视,那样的话,将来大陆上就真的水深火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