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光大盛(2 / 2)

“养生的方子,我能卖给酒楼吗?”

神秘长寿门派的药方,到时候把这噱头挂在醇香楼门上,听起来能赚不少钱的样子。

“不可以!!!”长生忍无可忍。

“问荇,你年纪轻轻,怎就掉钱眼里了?”

“咕咕咕!”他肩头的鸽子经由他一吼,吓得炸毛,一屁股掉在地上。

“不卖就不卖。”

他还没缺德到这种地步,认真记下了长生的方子,并且再三和面露疑窦的长生承诺绝对不卖。

不过这白得的方子确实是锦上添花,上面药材都山里常见、镇里能买,且价格也还能接受。

长生前前后后交代完事,并且嘱托问荇千万别带着邪祟小鬼干坏事后,重新来到了前院。

柳连鹊不在了,进宝他们不知何时也溜走了,两人走到槐树下,那坛骨灰还静静放在坑里。

骨灰坛边落了茱萸和柳枝,还有不知从哪弄来的无名野花,开得正盛。

应该是进宝的手笔。

愿她来生哪怕不能千娇百宠,也至少有长作参天巨木的机会,活成不一样的结局。

长生面色哀戚了一瞬,口中念念有词,是问荇听不懂的咒语。

随着他身上散发微弱的光,骨灰坛上剩余的符咒痕迹化为灰烬,飘散在秋风里。

“少爷,你看那边!”

芝麻地里,已经近乎消失的小书童拉住小少爷的衣角。

进宝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宅邸的上空飘着点点荧光。

他其实很少见到自己的三妹,只是记得她也瘦瘦小小,经常躲着人不出来,明明是一家的小姐,却活得卑微。

他们家三个孩子,只有所谓的大哥上的了台面,哪怕他三妻四妾,还经常打骂下人嘲笑弟妹。

可就是这样跋扈的家伙,被他的火烧得动都不敢动,只会涕泪横流。

是个男的,长子,而且康健,仅此而已。

“三妹,一路走好。”他闭上眼睛,低声呢喃。

进宝从没这么期盼过夜色能再长会,可朝阳永远会照常升起。

“进宝。”他定定看向身边的小书童。

书童专心地盯着宅邸上空的奇景,仿佛要把这一切死死刻在脑海中,然后带到下辈子去。

“怎么了,少爷。”书童澄澈的目光看向他。

进宝恍惚,果然无论怎么伪装,怎么失忆,他都无法活成最纯粹的灵魂。

“抱一个吧。”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曾经碍于身份,他们甚至没有好好拥抱过。

“欸,少爷别哭啊……”

小书童慌忙替他擦拭眼泪,却被进宝狠狠抱住。

“少爷。”他无奈回抱进宝。

“今天哭完就够了,我往后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过问大人应该也有办法。”

“他…他有个屁办法。”进宝破涕为笑。

“他估计当我闲得慌,扫个院子就好了。”

小书童瘪了瘪嘴,他也快哭了,又紧紧抱住自家少爷。

“少爷,我喜欢有水的地方。”

“有水的地方有泥螺,有菱角,我同你说过,你当时下不来床,可现在能去了。”

“替我,去看看吧……”

宅邸内。

一切尘埃落定,可长生满脸操心相。

村里麻烦事就是多,和问荇讲话都会少层皮,这事暂了,他要先回山林休息十天半月,连人都不见。

临行前,他揉着劳神过度而发晕的头,突然又想起什么。

“既然你打算从长计议,那便不可操之过急,若柳家仰仗他魂魄达成目的,如今仪式已成,就不会随便动他。”

这和问荇想法不谋而合,眼下让柳家觉得他一无所知,才能让柳连鹊安然无恙。

“柳少爷虽为邪祟,却怨气极弱,祟气很强,这不似自然而生。”

“六成可能是他天性温和,三成可能是他体质特殊,有一成可能……他是生魂。”

“生魂?”问荇瞳孔紧缩。

如果他没理解错,生魂的意思应当是魂魄的主人还活着。

“对,生魂。”长生从袖口掏出粟米喂给鸽子。

凡鸢因为最近老是吃瘪,气鼓鼓扭过头不搭理他。它差点被炖成汤,还吓得四脚朝天,做鸽子的脸都没了!

“活人的魂魄,将死未死又灵魂出窍,即为生魂。”长生无奈地安抚炸毛的小家伙。

“人死不能复生,可生魂未死,一切尚不可盖棺定论。”

“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生魂实在太少见了,而且除去怨气,和普通鬼魂别无二般区别,我也看不出来。”

他看问荇沉默,于心不忍:“所以只是有极小的可能,大概率还是柳少爷性格所致。”

不去抱有期待,才不会失望。

“我未算到他的命途,可我曾卦到过你的命途,来路坎坷,前路亦不平,一切仍有转圜余地。”

灰白发道人笑道:“也许他的命途,也一并记在你的身上。”

“就送到这罢。”

田头的岔路口,长生同问荇分道扬镳。

“我该去同师门复命,而你的归宿还在那里。”

他指向碧绿的菜田,一望无际的绿野。

这是他算到的问荇的路。

不似修者还能隐于市井中,腻了烦了可以躲起来稳固心神。而迎着红尘往上爬的人,终究还得踏着土地不停往前,方可踩出条自己的路。

“就此别过。”

问荇踏上了归去的路,最辛勤的村人已经晨起,扛着锄头从他身边走过。

禾宁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但每个人活在自己的节奏里按部就班,无人发现昨夜偏僻的宅邸里曾经出现过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大人!”

进宝身形忽明忽暗:“柳大人刚刚同我说,他想睡觉先回去了,叫你别担心。”

“我知道。”

应付幻境里的麻烦,柳连鹊应该也很累了。

从昨夜他的举止看,是已经想通了事情,不再和他闹别扭了……吧?

“对了,他呢?”他看向进宝,他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粘着他一整晚的小书童不知所踪。

“他走了,天刚亮就走了。”进宝努力让自己看着平静,“大人,他说他想被埋在小河边,能看到泥螺和荷叶的地方。”

入秋了,马上就没有荷叶了。

但是来年还会有,青青的,刚冒出尖的荷叶。

“好。”问荇应下。

“我待会就把衣角埋在那。”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也该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吧?”

宅院里的人都没有脸,甚至他全程不知晓八十年前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谁,这些都是进宝不愿回想,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我叫进宝,大人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吗?”

“……”问荇复杂地看了他眼,男孩眼中单纯,脸上笑容自然又灿烂。

他的步态、行为、言辞之间,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阴郁的小少爷,甚至比失忆时更像三分。

真的进宝走了,可进宝又一直还在。

不愿意做自己,那就不做吧。

“好,进宝。”问荇脸上笑意加深,岔开话题。

“咱们算笔帐,你知道我为了解决你的麻烦事,花了多少银子吗?”

“欸。”

进宝眼神闪躲:“多,多少呀?”

他都忘了自己闯祸这码事了。

“让我算算……”

“你至少得在我家做十年工吧?”

免费童工比之前更强了,以后照料后院茅草,给前院打扫,给清心经喂饭的工作都能交给进宝来做。

甚至进宝特有的结界能力还能拦住不怀好意的家伙,看家护院水平至少等于三个小黑狗。

“十年?大人,你这也太黑心了些!”进宝目瞪口呆。

他活着的岁数都没到十岁!

“要不要我给你讲讲两块血玉多少钱?”

“……还是算了,我做就是了。”进宝气虚,但也庆幸。

至少他想起一切后,依旧有事可做,有家可归,这种感觉太好了。

“对了,大人接下来要要干嘛呢?”

进宝后怕,他由衷希望问荇能在家躺几天自己干干活,他才好清闲。

毕竟让鬼喂黑狗这种事也太丧心病狂了,恐怕只有问荇能干出来。

“会修整些时候,去镇里送个货,然后就准备进山。”

问荇的首要目标还是搞钱,本来求的独善其身过好日子已经不适用于当下,他得想办法囤更多钱,好在必要时候不怵柳家。

作为凡夫俗子,有钱或许还是办不到很多事,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同祝澈进山捡菌子,然后顺便采些长生给的方子上的药草,多的草药再转手卖给镇里,一举三得。

问荇已经盘算好了,到时候把黄参也给带上,让老人家帮忙看看哪些药草菌子值钱,这样就能事半功倍。

虽然看着老胳膊老腿,但实际上黄参灵体非常硬朗。

如果祝澈觉着山里危险,他再把人高马大的兵卒挑上一个,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

“这么快又要进山?”进宝哭丧着脸。

他生前就没干过家务,在问荇这硬生生把自己活成管家。

可身高才及成人腰部的管家,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也想去吗?”问荇微笑,他愿意非常人性化地给进宝提供选择。

“我可以带上你,但是你要帮我抬箩筐、带水和干粮,必要时候还要替我吓野兽。”

“吓野兽?”进宝呆滞。

他可没这本事。

问荇淡淡道:“对,毕竟是山里,你可能没去过,但应该也听过。”

进宝瑟瑟发抖。

“不过这附近山头都矮,里面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最多是些临过冬跑出来的熊、三两成群的狼……”

“我,我看家。”进宝哭丧着脸。

这还叫不穷凶极恶。

“大人别说了,我老老实实看家!”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夫郎应该已经纠结完了吧?

鹊鹊:怎么家里比我想得还破些,他又瞒着报喜不报忧,等到下次有机会让我好好问问。

小问:……突然感觉不太妙。

进宝:我我我要找机会和柳大人举报问大人欺负童工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