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衣人居高临下,面部被阴影笼罩,隐约能感知到兜帽下深邃阴森的视线。
无所事事的少年——这位隐藏身份易容的小伙仰头瞪着这个古怪无礼的男人,恨得直咬牙。
如果不是看到这人从他刚出来的树林里出来,确信里面原本没有任何人,他才不会因为好奇而陪这家伙唠嗑,甚至被莫名其妙占了便宜!
这人竟敢当他爹!
简直不可理喻!
黑袍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的态度,反而接着道:“你还没有说你的名字。”
“……我是倪叠。”
无所事事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黑袍人:“……”
自称“倪叠”实际姓王名怜花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道:“想当我爹,你做梦!”
阿爸毫无动摇,不待王怜花再放狠话,对方伸手搭肩,语调平淡:“你可真是个小坏蛋。”
然后,阿爸将他从腋下举起,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十圈,此为互动动作「爱的飞飞」是也。
玩家A隔屏幕评价曰:好搞笑哦。
王怜花茫然,被放下来后大怒:“你——你!”
因为平衡系统受到严重干扰,话没说完,王怜花头晕眼花地跌倒在地。
奇耻大辱。王怜花气得面色涨红,但实在是头晕,还有点恶心想吐。
阿爸从他面前大步离开,脚步稳重得压根看不出他自己也转了十圈,王怜花缓了缓,起身追在他身后。
这一路上,王怜花充分目睹了什么叫做脑子有泡——走路忽蹦忽跳,连路边的石子都要往怀里揣,忽然爬上树摘知了?
什么人会毫不犹豫地闯进村民家里大肆搜刮?
短短一刻钟,这人将上面的事都做遍了!
有村民远远瞧见了阿爸的悍匪行为,连忙大叫,呼亲唤邻,短短一会儿,全围在门口。王怜花藏在人群后面,想知道阿爸究竟打算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
他私心认为,阿爸会大开杀戒。
为首几人气冲冲地进去,一脸惊惧地退出来,在他们面前,是抱着一根扁担走出来的阿爸。
阿爸兜帽遮面,气势骇人,阴森得让人不敢开口。而王怜花盯着他怀里的旧扁担,心想,就这?
这家的主人壮着胆子道:“你、你拿我家扁担做什么?”
“我很喜欢这根扁担。”阿爸平淡地说着,递给他一串由红绳串起来的铜板。
村民接过,沉甸甸的重量感让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根扁担不值这么多钱!您给多了……”
也有脑子转的快的村民,大着胆子问道:“你还要别的扁担吗?”
王怜花不得不称赞这些村民的胆子,刚刚还对一言不发的阿爸怕得要死,有钱赚了立马抛开任何顾虑。
阿爸点了点头,随后列出一些物件,表示有的都可以给他,能换钱。
“用的久一点的、但还很结实的最好。”
这样的条件不算苛刻,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的工具大部分是纯人力手工,如果不能用得久一点简直是往里砸钱。
村民们飞快地回到家中,收集寻找着被可疑人士点名要的物件。
而可疑人士本人,则在村里最大的杨树的树荫下等待他们将东西送来。
王怜花一头雾水,那些东西对他这个不缺钱的人来说约等于垃圾。
这个古怪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垃圾?
树下很快堆积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过的扁担就有十来根,缺了一角的木桶,补了又补的铁锅,歪斜的桌子……在阿爸的指挥下分类摆放在树下的空地,随后阿爸给眼前乖乖等待的村民们按数量各给了一吊钱,大方得不像样。
村民们小心翼翼而不失稳重地将钱拢在怀里,看阿爸的眼神既有畏惧也有困惑。
不管是物件原本的主人还是一直隐藏气息旁观的王怜花都无法理解阿爸收垃圾的行为,他给出去的钱就算买两百个新扁担都绰绰有余,有的扁担甚至不用花钱,去树边砍一条树枝,削掉书皮,摩擦去刺,再钻孔,一根崭新的扁担就能做好了。
村长拄着拐杖走出来,代表所有村民询问阿爸是否还有别的安排,阿爸摇头表示没有。
所有人都知道阿爸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但他本人没说要借住,所以谁都没提。村长带着村民们离开,每个人都脸上都带着笑,整座村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任谁得了一笔天降之财,都会这么高兴的。
王怜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隐蔽的小村庄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正在练习医术的小王公子为了一味草药寻根溯源,亲自前来此处,在附近的山里找草药,是花了钱借住在村子中的。
他的做法合情合理,但阿爸的做法古怪得令人难以想象。
看了片刻,王怜花走出藏身地,站在阿爸不远处盯着他看。阿爸视若无睹,毫无反应,蹲在地上整理那些没用的废品。
王怜花:“……”
小王公子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也有让自己的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实力,但鉴于村口的时候阿爸对他的行为严重触犯了他的底线,所以小王公子单方面地决定继续观察阿爸而不是再上赶着和人唠嗑。
现在王怜花很后悔在村口的时候和此人好声好气交谈了许久,向来只有他变脸如变天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着了奇怪人士的道,简直是王怜花能记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阿爸对王怜花的暗中观察毫不在意,鼓捣垃圾废品一整日,傍晚时分他丢下一地比原先更乱的物件转头往山里去,一去不复返。
王怜花回到树下,蹲在近处看那些东西,阿爸似乎计划做一个器具,虽然还没有组装,但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有模有样。
村民们没有像王怜花一样上前翻看的胆子,远远路过,在一丈远的地方瞄一眼就顶天了。
王怜花等了很久,就想看阿爸什么时候回来,然而月上中天,阿爸还没有现身。
小王公子愤怒地回到了自己花钱借助的房子。
第二天日出,阿爸的身影出现在大树下,他的一身黑袍依旧整洁,兜帽遮得依旧严实,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王怜花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将昨晚散乱的物件组装了起来,是一个造型十分诡异的木架,形状一致的两个木柄被木头串起,一根略弯的长木棍架在下方,末端再插着一根棍子,棍子上安着一个三角形的有弧度的木团。
完全看不出他究竟想制造什么样的工具。
不止王怜花疑惑,村民中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老者也不懂阿爸在做些什么,在阿爸再次钻进山中的时间里,村民们都在讨论阿爸手下尚未成型的器具的用途。
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让村民习惯与阿爸相安无事的现状,阿爸的活动范围除了大树下便是山里,和谐的相处模式让村民们十分安心。
阿爸到达小镇的第二天傍晚,从田里回来的村民们发现树下的东西已经成型了,原先组装好的架子下各自安了一个木轮,是家中有牛车的村民交上来旧木轮。
支撑整座木架的中间则安有一个错位的小木架,木架头上各自安着一个类似于马镫的扁木块。
众人窃窃私语,目光惊奇地打量这个形状古怪的物件,步子迈得一个比一个慢,那些用不上的物件竟然能组装出如此奇怪的东西,很令村民们惊讶。
阿爸本人并不在场,只有借住的小王公子站在那木架子旁边,表情很是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