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儿子是什么,野人吗?”当时的菊亭益木,不,应该说是加藤益木翻着死鱼眼,语气并不尊敬。

他对奶奶这种存在没什么感情,因为对方对老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也不怎么管他,但也不会对孩子说出这种难听的话。

毕竟老人老了以后,终究还是要在孩子手下讨生活的。

“……”向太郎惊讶于对方的口无遮拦,良久,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像也没错。”

他对父亲是有埋怨的,但是恨不起来。

私奔的小夫妻幸福得并不长久,积攒的积蓄即使省吃俭用也维持不了一生,他们可以节流,却不能开源,在日本那个经济繁华、毕业生完全不愁就业的时代,明明都是高才生,却无法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是谁在幕后操控,不言而喻。

尤其是浦野夫人,学习播音的学生本就就业路径狭窄,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年度,被电视台和传媒公司拒绝后基本无路可走。

临时工的薪酬尚且可以满足小两口的生活,事业满足上的精神空虚可以被爱情的滋润弥补,但如果有个孩子呢?突然增大的开支,在东京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浦野向太郎小时候是在日本的小城市郊区长大的,说是乡下也不为过。

其实田园生活也不错,起码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

小城市的孩子没有那么多新奇的玩具,大家会凑在一起看电视上的转播比赛,然后一群人围着那么一颗球跑,可以当足球踢,也可以当排球打,没什么讲究。

只是麻绳专往细处断,母亲患病后,他的人生也迎来了转折。

他也记不得太清的细节,只记得妈妈出去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少,神色也越来越憔悴,然后呢?然后他就被父亲带去东京,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上京,然后迈入只有大河剧里才会出现的古旧大宅。

从此他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了。

据照顾他的阿姨说,妈妈生病住院了,爸爸要去照看,从此他会被奶奶管教起来。

“哼,那个女人死了最好——”雍容华贵的妇人说起自己的儿媳时,语气是与外表不匹配的狠戾,但良好的家教让她也想不到什么粗俗的骂人词语。

“别让那小子整天出去野,一点礼仪都不知道,和他母亲一个样,真是野种。”

这样的话他听了很多,开始听不懂,后来也有哭过,到最后已经麻木了。

卑微,懦弱,苟且偷生,几乎是他在浦野大宅生存的真实写照。

直到他在晚宴上遇见了一个人。

“也没必要那么害怕她吧。”留着黑色齐耳短发的男生并没有大人口中的礼仪和形象,穿着西式的小短裤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反正老太太也就你爸一个儿子,你又是唯一的孙子。”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只要浦野叔叔没有第二个孩子,你就是将来唯一的继承人,不然要把地方挪给老太太的小叔子一家吗?那个叫什么宫来着?我也忘了。”明明是一样的年纪,都是上小学的孩子,大人理应不会告诉那么多的,对方却说的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