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多事之秋, 闻承暻百忙之中抽空出来了一趟,当天还得在?宫门落钥之前赶回去。两个?人从后山回来的时候,闻承暻便被?早早守在?路边的常喜拦住, 催着他?赶快动身。
看了眼天色, 萧扶光面露难色:“时间确实不早了, 只是殿下还没有用晚膳,可怎么办呢?”
宫门落钥的时间是固定的, 从这里回东宫大约要一个?时辰, 现在?出发?刚好, 只是这样一来,太子就来不及用晚膳了。
萧扶光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出来找他?, 太子也不至于要饿着肚子赶路。
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闻承暻朝人安抚地笑笑,示意自己无事:“孤又不饿,回去再用也是一样的。”
常喜也道:“世子莫担心?, 马车里点心?是尽够的。”
听他?们这么说, 萧扶光才勉强放下心?, 又絮絮叨叨着让闻承暻千万要按时用膳, 别总和在?西阳一样忙起来就忘记吃东西, 饿坏了脾胃可就糟了。
日头西斜,眼见就要落到地平线以下,常喜急得不停抬头看天,生怕赶不上回程, 可是大相国寺的晚钟都响了三遍,前头的两个?祖宗还在?磨叽个?没完。
常喜远远地看到萧世子仰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太子殿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含笑听他?说话, 只时不时点头答应一两句,虽隔着一臂的距离,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像是谁也无法再融入进去一般。
就在?常喜盘算着可能要在?大相国寺对付一晚的时候,老早就套好了马车的沐统领,因为左等右等也不见太子的身影,干脆跑回来看看情况,谁知一来就见到太子还在?和靖侯世子聊天,他?连忙拉长?了嗓子催促:“殿下——再不动身就来不及啦——!”
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就连常喜都吓了一跳,更别提正?专心?致志说话的两人了。
萧扶光率先?打住话头,抱歉地看了眼闻承暻:“都怪臣没留意,居然都这早晚了,差点耽误您回宫。”
他?本来只是想简单道个?别,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就聊了这么久,他?以前可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话多的人。
行程差点被?耽误,太子殿下却半点也不计较,只是在?路过好心?提醒的沐大统领之时,他?那形状完美的薄唇似乎绷得比平日更紧了些。
太子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时候,武将敏锐的直觉让沐昂之忽觉后颈一凉,总觉得殿下的态度怪怪的。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常喜也朝这边过来,赶紧迎上去想问?问?老伙计,却见常喜白眼一翻,赶蚊子似的将他?拨到一边,追着前面太子殿下去了。
沐昂之:……
自讨了个?没趣,沐统领悻悻地回到队伍里,上马护卫在?太子车架一侧,百无聊赖地等着主子与送到大门口的萧世子话别,天知道这两位哪里来得那么多话!
亲自将太子送上了马车,萧扶光本该行礼辞别,但双腿却不听他?的使唤,死死地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肯动。而已?经坐在?车厢里的太子殿下也迟迟没有放下车帘,他?的眼神仿佛凝固了一般,停驻在?下方靖侯世子的身上。
一路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真等到了临别之际,两人却是心?照不宣的沉默,似乎谁也不想先?出声说出告别的话语。
最?终还是闻承暻主动开口,叮嘱表情可怜兮兮的小纨绔:“晚上路不好走,你在?寺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让不空送你回去。”
萧扶光点头答应了,又叮嘱了回去:“殿下回宫后记得用膳,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少吃点儿东西。”
闻承暻含笑应了,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是主动放下了车帘。
车厢内传出一道冷淡的声音:“回宫。”
*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回到了东宫。
常喜殷勤地伺候太子从马车上下来,一大堆早等着的宫人立马围了过来,簇拥着太子殿下往里面走。
沐昂之还是按老样子,准备跟着进去,却被?常喜一把子拦了下来,他?不明所以,常喜恨得用手指狂点这个?老大粗的脑门:“呆子,殿下正?看你不顺眼呢,你非要这时候凑过去招他?。”
诶?殿下有看我不顺眼吗?
沐昂之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常喜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半知半解的退下了,乐得清闲的回了自己在?东宫的住处,准备再来点儿宵夜下酒。
这边常喜公公斥退了大傻子一枚后,转头便往太子那边赶,一路小跑终于是紧赶慢赶地撵上了,他?便道:“今早厨房炖了鹿肉,现在?吃烂烂地刚好,殿下要不要来一点子尝尝?”
闻承暻刚要拒绝,却又想起临行前萧扶光的叮嘱,他?抿了抿唇,终是道:“那就来一点吧。”
常喜就猜到他?会答应,当下高兴地应了一声,亲自去厨房张罗起太子的晚膳。
等到闻承暻用完膳,拿茶水漱了口,常喜又凑了上来:“看来这厨子手艺愈发?差了,总听他?吹自己炮制的好鹿肉,还是不合殿下的口。”
闻承暻对饮食一向不甚在?意,非要说他?有什么偏好,最?多就是更加偏爱清淡些的吃食。鹿肉性燥味腥,烹饪要下大力气调味,当然不合他?的口味,只是太医院主张秋冬进补,小厨房才会时常供应此物?。
见常喜似乎有怪罪厨子的意思,闻承暻便道:“他?调理的味道倒好,只是孤不爱这些,怨不得他?。”
这话正?中常喜下怀,他?忙笑眯眯接话:“可说呢,北边刚贡上来的上好鹿肉,偏生您不爱吃,倒是糟蹋了。”他?眼珠一转,笑容更加谄媚了些,“只是奴才想着,世子爷倒是爱吃这些,要不改明儿给侯府送过去?”
话说到这里,闻承暻才明白这刁奴打的是什么主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太子殿下的语气就像他?的脸色一样冷冰冰:“随你的便。”
常喜才不管他?呢,得了这一句,马上欢天喜地的出去安排了。
刁奴欺主,偏生小心?思被?看破的太子殿下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恨恨地转战书?房,继续处理起那一堆似乎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来。
只是在?看到詹事府主簿司送来的那一摞奏章时,闻承暻发?现最?上面那本折子上贴着的条陈的字迹莫名有些眼熟,想到新来的几个?通事舍人,他?头也不回的问?常喜:“这是谁写的条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