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子一起用膳这?事儿, 其实一开?始是萧扶光为了蹭点儿生命值硬凑上来的。不过?太子也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接受了,有时候萧扶光赖床没到,他?还会等人过?来了再一道?用膳。
一来二去, 这?便也成了两人之间的惯例, 现在太守府的厨房不需要吩咐就会直接将萧世子的份例送到太子这?里。
但这?件太守府诸人都?知道?的事儿, 不代表刚到西?阳的常喜公公也会清楚。
于是,看到睡眼惺忪的靖侯世子一大清早就出现在太子门前时, 常喜满头雾水, 全?然不明白这?位主儿的来意, 组织了下词汇,客气地开?口谢客:“殿下还没起身呢,世子爷是有什么要事禀报吗?”
如果没有的话, 那就拜拜了您嘞。
萧扶光还处在似醒未醒的阶段, 脑子里一团浆糊,压根儿听不懂常喜的暗示,闻言只?是抱怨了一句:“殿下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又冲常喜一笑, “那我先去偏厅等着了。”
刚好还能趁机眯一会儿, 耶!
常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轻车熟路的背影, 伸手欲拦, 却被另一个?瞧了半天好戏的人抢了先。
只?见自从常喜来了之后就被挤兑到一边、不能近身伺候太子的甄进义, 此时直直地奔向萧世子,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处,将人迎到了偏厅里,又亲自端茶倒水, 竟连太子这?边的动静都?顾不上了。
常喜皱皱眉,转身继续守在太子门前,尽管不明白姓甄的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他?的头等大事当然还是伺候好太子。
终于听到房中传出了动静,常喜念了一声佛,扬声冲里面?喊道?:“殿下,奴才?进来了。”
这?才?领着人小心地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
闻承暻心里存了事,昨晚筹划了半夜,今天醒来的便比寻常晚了些。见进来的人常喜,他?先是一愣,又笑道?:“怎么不松散两天再过?来,孤这?里也不缺人手。”
放下手上端着的东西?,常喜过?来伺候他?穿鞋,笑着回道?:“伺候殿下才?是奴才?的本分,哪里就能那么娇惯了。”
一面?说着,一面?轻巧地服侍闻承暻穿好了繁复的衣饰,又拧了帕子为他?净面?。
很久不曾享受过?常喜的服侍,闻承暻也久违的觉得舒心,闭目任由?其打理。
梳洗完毕,在给?太子梳头发的时候,常喜才?仿若无意的开?口:“萧世子方才?过?来了,奴才?跟他?说您还没起身,他?便自己去了偏厅等着。”
萧扶光年纪小贪睡,平日里几?乎都?是自己等他?,今天难得让他?等上一回,只?怕不知道?要在心里抱怨孤多久呢。
一想到小纨绔瞪着一双猫儿眼,不敢当着他?面?抱怨,只?敢鼓着脸背地里嘟嘟囔囔的委屈模样,闻承暻好心情?的笑了起来,看向镜中一脸不解的常喜,他?勉强收敛了笑意,只?道?:“随便戴个?冠子就行,别让人等久了,不然一会儿肯定罗唣得很。”
常喜:?
虽然脑子里充斥着十万个?为什么,常喜公公仍然专业技能点满,快速地为太子殿下收拾好了头发,服侍着人往偏厅来。
没错,常喜也是刚刚才?知道?太子在这?边的新规矩,早膳居然不摆在正?堂,而是设在偏厅,难怪先前萧世子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往偏厅里走。
一到偏厅,就见萧世子拿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连太子进来了都?没发现,还是一旁守着的甄进义轻轻推了他?一下,才?把人唤醒。
看到来人,萧扶光也并没有如同常喜想象中那般跳起来请安,而是冲太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您总算来了,臣可快饿死了。”
闻承暻笑道?:“你饿了先吃便是,不必非要等孤一起用。”
“那哪行呢!”自觉十分懂规矩的靖远侯世子起身殷勤的为太子摆好碗筷,“臣还得服侍您用膳呢。”
他?嘴上说得乖巧,实际却是老不客气地一屁股占据了闻承暻左手边的位置,眼巴巴的望着正?在摆膳的常喜。
感受到某种莫名压力的常喜公公:……
不愧是在宫廷中打过?滚的人,常喜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不肯假手他?人,按照闻承暻的习惯将膳食一门门排放整齐。在看到食盒里那些不常出现在太子膳单上的食物时,他?还试探性地摆在了萧世子前面?,果然得到了对方感激的笑脸。
太子用膳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常喜摆完膳食之后就退到一边,在看到同样也在一旁侍立的甄进义时,与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敷衍笑脸。
“这?老狐狸!”常喜咬牙切齿。
“德性!”甄内相不动如山。
心中有了底,再看到萧扶光为太子布菜的时候,常喜已经能够做到波澜不惊,只?是在注意到萧世子用的不是公筷之后,常公公还是没忍住眼皮狂抽抽——
就算要礼贤下士,殿下对萧世子是不是也过于纵容了。
好容易等到两人吃完,常喜按照惯例服侍太子净手,果不其然见到甄进义也狗腿的凑上来伺候萧世子,而萧扶光也是习以为常的坦然接受起一名堂堂四品太监的服侍。
擦干净手后,又拿菊花茶漱了口,闻承暻才?开?口询问:“你今日过?来,令尊那里又是什么章程?”
不像身负皇命的汝南王他?们,靖远侯此时的身份的确有些尴尬,闻承暻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排他?。
萧扶光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只?以为殿下是在关心父亲的情?况,当下笑得一脸阳光:“估计是立秋之后天气凉快下来了,大伙儿睡得都?比以前香甜。今早上臣起来的时候,父亲也还没醒呢。”
至于他?为什么要用“也”字,闻承暻摸了摸鼻子,就当没听出来这?句委婉的控诉。
萧扶光又接着道?:“家父此行没有公务在身,臣怕他?长日无聊,便想着向殿下告假一日,好陪父亲出去逛逛,欣赏欣赏边塞的风光。”
他?这?般有孝心,太子殿下又能说些什么呢,自然只?能点头应允了。
然后就见到这?没良心的小纨绔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敷衍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匆匆离去了。
看着他?那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大雍的储君殿下默了半晌,慢慢露出一个?让常喜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来:“看来那些策论,并不只?有孤一个?人还惦记着。”
毕竟有些人已经心虚到了要拼命找借口躲开?呢……
*
等太子去了书房议事,常喜亲手给?他?磨好墨,倒好茶水之后,才?安静地退了出来。
刚关上书房的大门,常喜脸上便带了几?分愠怒,冲到院外找到正?在巡视的沐昂之,二话不说拎着对方的领子,将人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就开?始质问:“殿下和萧世子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他?气势汹汹,被质问的人却是一脸茫然,沐昂之努力开?动本就不够用的脑子回想自己究竟漏了什么没有给?常喜说,但想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只?能懵懂地回望过?去。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常喜气不打一处来,努力压住火气,小声地提醒道?:“你只?告诉我殿下十分看重萧世子,怎么不说他?们现在居然连早膳都?是一起用的。”
根据他?今早的观察,殿下对萧世子岂止是看重啊,简直是到了纵容的地步。今天要不是他?反应快,可就阴差阳错得罪了太子身边的大红人!
大清早就被老搭档一通吼,沐昂之还以为自己真犯了什么大错,结果就为了这?点儿小事……
沐统领爽朗地笑起来,用一种“你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包容口吻道?:“殿下一直都?是和世子一起吃饭的啊,他?俩有时候还一起睡觉呢。”
“什么?!”常喜都?要尖叫了。
完全?没察觉自己话语中的歧义,沐统领继续补充道?:“好几?次殿下喝醉了,都?是萧世子通宵照顾的。要我说,咱们殿下喝醉后也忒磨叽了,多亏萧世子好性儿能忍着他?。”
……
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叙述,让常喜在短短时间内,情?绪经历了好一番大起大落,最终靠着几?十年宫禁生活修炼出来的养气功夫才?缓过?劲儿来。
好容易恢复了平和的常喜公公,慈祥地看向眼前人:“怀侠啊,你在殿下身边伺候,应该也有六年了吧。”
沐昂之答应的很快:“那可不!今年刚好整六年。不过?您怎么好端端提起这?个??”
常喜微笑:“没什么,只?是咱家有时候难免会想,殿下也挺不容易的。”
说完也不给?沐昂之反应的时间,径自往太子的院落里去了。
这?边沐昂之以为常喜是在心疼自己不容易,还摸着后脑勺美呢,好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暴跳如雷地冲着常喜的背影大叫:“老东西?,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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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逃出生天的窃喜,萧扶光让昔墨安排好马车,准备带着父亲在西?阳城逛逛,还打算一起尝尝城中最有名的酒楼。
萧伯言并无公务在身,儿子愿意孝敬,他?自然从善如流。
只?是上车时,见到前后簇拥的都?是麒麟卫,他?忍不住皱眉,低声问萧扶光:“你我是因?为私事出门,怎么能用太子亲卫护送呢。”
萧扶光被出门动辄几?十个?麒麟卫护送的都?快形成肌肉记忆了下,萧伯言点出来之后,他?顿时也察觉出几?分不妥,只?是仍安慰老父道?:“西?阳不同别处,咱们上街若没有护卫,只?怕会被百姓围到水泄不通。”
见靖远侯似乎不信,他?笑道?:“一会儿出了府,父亲就知道?了。”
果然,马车刚驶出太守府大门,就被眼尖的百姓发现了,小跑着跟上来,一边跑一边嚷嚷:“太守府的大人们出来啦!”
现在就连西?阳三岁的小孩儿都?知道?,太守府里面?住的是太子菩萨和萧菩萨,这?两位都?是西?阳城的大恩人。尤其是萧菩萨还有大神通,据说摸一摸他?,就能延年益寿,就算摸不着,看上一眼也可以神清气爽一整天。
而且这?两位菩萨都?和善的很,从来不会仗着身份欺压百姓,所以每次太守府里有马车出来,他?们都?敢大着胆子跟车,只?求能见一见菩萨们的金面?。
看着车外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萧伯言的眉毛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西?阳的城卫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就这?样放纵他?们围追堵截朝廷命官。”
他?是经年的官吏,见识的多了,自然知道?这?种场合最容易有刁民趁机暴起伤人。
见父亲满脸担心,萧扶光连忙安抚一笑,示意他?不必担忧,自己主动撩起车帘,冲窗外的百姓们喊:“乡亲们!今天我想带家父见识下西?阳城风光,还请列位行个?方便,别堵了前面?的路。”
于是靖远侯便惊讶地看到,儿子一发话,那些百姓居然都?听话的都?往两边散开?了,留出一条足够车队通行的路面?来。
马车很快将两人带到了一处名为“太平年”的酒楼前,此间主人知道?萧世子要来,早早就清空了酒楼,又精心地收拾好了顶楼的包厢以待贵客。
因?此,父子两人上楼时,除了掌柜的和店小二,一个?客人也未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