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试探 你在家时,这些琐事,难道就没有……(1 / 2)

离西阳不远的一座小?城里。

大热的天, 八宝苦哈哈地从?侍卫手上?接过一壶滚水,送到常喜的住处:“师父,热水打来了, 我现在给您倒上??”

常喜横了他一眼:“那不然呢?留着以后给你师父坟头树浇水啊?”

要倒水就直说嘛, 干嘛总是阴阳怪气的。八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敢怒不敢言的将水倒在银盆里,又放了些祛暑的药材进去, 用?滚烫的热水激发其药性。

因?为?天气太热, 他们又一直蒙头赶路, 其他人还算好?,养尊处优久了的常喜公公却消受不住,起了一身的痱子。

一开始还好?, 只是有些瘙痒, 随着后面行程越发紧张,在顶着中午大太阳赶了几?天路之后,那些小?小?的一颗一颗的痱子便在皮肤粘连成了一块块红肿的饼子, 有些痱子甚至长出了白尖尖, 又痛又痒, 衣服的任何摩挲都是一场酷刑。

等水凉的差不多了, 八宝拿帕子浸透药水, 轻手轻脚地往常喜的脖子和背上?擦。饶是这样,常喜仍是痛到嘶哑咧嘴,额上?都结了不少汗珠。

擦着擦着,八宝好?像听到了一声抽泣, 起初还当自己听错了,结果马上?又是一声清脆的吸鼻涕的声音。

以为?常喜是痛到哭了出来,八宝在心里嘀咕着师父真是上?了年纪越发小?孩子心性了, 又轻声哄道:“您且忍着点儿,等到了西阳,用?药水好?好?泡上?一回,保管您就没事儿了。”

“咱家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忍不了的人吗!”常喜被他哄小?孩儿的口吻气到不轻,反手就将擤了大鼻涕的手帕砸了过来。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八宝那叫一个委屈:“既然忍得住,那您干嘛哭啊。”

“咱家哪里是在哭这个!”收了个木头脑袋徒弟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被他背后捅刀子,但坏处可就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时刻当心被他气死?。

换了个姿势,让徒弟可以更方便的擦到身后痛痒之处,常喜语气有些低沉:“我只是想到,殿下出来的时候天气比这还要热,又没带个贴身伺候的人,一路上?只怕比你师父还要遭罪呢。”

再加上?闻承暻出发前?腿伤尚未痊愈,常喜实在是不敢细想他这一路究竟吃了多少苦。

八宝也沉默了,他八岁进宫后,就被常喜看中留在东宫伺候,只伺候过太子这一个主子,他不知道别的主子和下人是怎么相处的,只知道殿下虽不是爱刁难下人的主儿,却也不怎么亲近他们这些内官,有时候板起面孔来,更是会吓得整个东宫大气都不敢出,让人根本不敢有亲近的心思。

所以八宝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常喜不仅不怕太子,甚至有时候还能把他当成晚辈一样关照,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太子殿下。

不过在经历了最近的这些事,他对师父的想法,似乎也能稍微共情了。

能切了子孙根进宫的,哪里会有什么好?人家的出身?几?乎个顶个都是苦汁子里拧出来的可怜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对太子奋不顾身救下一城百姓的行为?产生如此强烈的触动?——当年在泥泞里挣扎的他们,如果也能遇到太子,是不是命运就会从?此不一样呢……

见徒弟出神出到帕子凉了都没发现,常喜回身一个爆栗扣他脑袋上?:“差不多得了,伺候我把衣服换上?,一会儿还要和侯爷用?饭。”

他提到的侯爷,当然就是被派出来敦促和谈的靖远侯萧伯言,只是靖侯前?脚刚走,西阳的捷报后脚就到了京城,朝廷来不及将人追回,常喜他们只好?加速跑了几?天,终于在平安州地界上?追上?了靖侯的车队。

在弄清楚个中原委之后,本就担心北疆情况的萧伯言,更加想去亲眼看看儿子如今怎么样了,因?此对常喜隐晦的劝返置若罔闻,非要继续北上?。

常喜无?法,只好?打发了与靖远侯同行的内官先回去复命,自己则带着一王一侯踏上?了漫漫北行路。

*

汝南郡王一脉并非出自世宗皇帝,如今不过是皇族的一个远支,但闻承昙偏偏就能获得皇帝的信任,成为?如今宗室里的领头羊。

封地富庶,地位高贵,汝南王的生活习惯自然也奢侈极了,哪怕是审讯犯人,也要在房子四个角落里放上?在边疆堪称罕物的冰块,桌上?更是摆了冰湃好?的凉碗子,还有两?个随从?一左一右的为?他扇凉,闻承昙本人则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正当中,让麒麟卫将人提了过来。

一个月来,西阳前?太守陈豹,终于再次见到了外面的阳光。太子的人并没有苛待他,甚至可以说是好?吃好?喝的养了他这些天,但陈豹依旧狠狠地消瘦了下去。此刻的他,双目无?神,两?颊深深的凹了下去,颧骨却高高的凸了出来,整个人神情涣散、动?作瑟缩,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影子。

麒麟卫将他带到太守府的一间?客房前?就停住了脚步,示意他自己进去。

陈豹无?法,只能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房中装饰一新,比原先他在的时候还要奢靡富贵不少,而上?首正坐着个气度不俗的中年男子,只是对方没穿官服,陈豹难以判断对方身份,当下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称呼行礼。

闻承昙不屑于向这种人自报家门?,连个正眼都没给,只道:“你就是江南陈家的那个庶孽?本王听说你至今没吐口,倒也有几?分骨气。”

听他自称本王,陈豹惊觉这又是一位天潢贵胄,连忙下跪,参拜之后才道:“回王爷的话,下官实在不知您在说些什么?一月前,下官被一伙贼人闯进门?来,强行捆绑了丢进大狱,后来才知道所谓的贼人竟然是太子的手下!”

“下官从?未见过太子金面,却不知道是哪里开罪了他老人家。”

不愧是世宦大族的出身,都这种境地了还想着反手给太子泼脏水。

闻承昙内心一哂,懒得与他纠缠,开门?见山:“本王也知道,你肯定清楚自己的罪证是板上?钉钉抵赖不得,就想着咬死?不说出幕后指使者,希望他能保下你的族人。如果你真是这么想,那你可就打错主意了。”

他也不管陈豹什么反应,仍是自顾自说道:“北疆捷报传到京城之后,本王便听说江南陈家已经开了祠堂,要将你这个不肖子孙除名呢。”

宗族的反应早在陈豹意料之中,他依旧跪的笔直,不卑不亢的回话道:“既然王爷已经知晓臣的罪行,那也当清楚被宗族除名不过是臣罪有应得。”

闻承昙就猜到这点儿小?事击溃不了他的心理防线,不由得庆幸陈家人做事做得够绝,当下将两?样东西掷到他面前?,笑嘻嘻道:“陈太守大义啊,为?了保全宗族,连爹娘曝尸荒野都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