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已经清点过税款了, 比往年多了两成,镇北都护府和浣、闽等十几个州受惠最多,相信假以时日这些州府能成为本朝税款的一大收入。”户部尚书捋着胡子, 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银子的光亮, 连中气都仿佛充足了许多。
“微臣这次奉旨推行税款新政, 各地百姓对新税没有意见, 倒是对河道修建等事颇有微词。”吕居正却是皱眉道。
皇亲贵胄对他咬牙切齿他毫不在意,百姓的看法他绝不敢忘。
户部尚书盛满笑的眸底微微一压,侧身朝吕居正摆手, “吕大人,寻常百姓没有见地, 才需要有能者来为他们把着方向, 这话虽然托大却也是实情。”
户部尚书也是跟吕居正同朝为官多年, 知道这位吕大人无论才能还是政务都是寻常, 唯有一件心系百姓的好处,人品卓然, 才敢毫不遮掩的讲出此言。
吕居正没有被说服, 还想再说什么, 紫檀书桌后一道平淡声音道, “昔年饥荒时,常用以工代赈、增加稻谷价格等策来安抚百姓控制市场, 如今既无饿殍, 又无流民, 本宫推行水路修建抽调民力, 长此以往百姓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
“知州不敢上奏,却也无法改变百姓看法。”
“君后已有良策?”吕居正皱紧的眉头逐渐松开,他身为谏臣, 质疑每件事已经是习惯了,却不知从何时起竟养成了信赖容皇后的习惯,无论何事,只要容皇后用平静的语气说一句无妨,他的心顿时就能安稳,只要按照容皇后的吩咐去办就行,钦朝有容皇后乃是幸事!
”没有。“容从锦果断道。
吕居正:“……”
他不由得一窒,心底刚约莫升起的一丝感动顿时消失了。
“我只知道不修建河道,偏远州府永远和外界有差距,这江山若永远只指望着几个沿海或是靠近漕运的州岂不形同于…”容从锦微微抿唇。
“君后?”户部尚书听得认真,下意识追问。
容从锦摇头没再说下去,即使那些只考过了州府功名的人做学堂师傅只能让百姓子女识字,考不上科举,他也要让女子和双儿进学堂一样,他不是因为自身的双儿身份才想着照顾女子和双儿,而是觉得束缚着一半民智这种举动很愚蠢。
上层牢牢把持着上升途径有什么用?枪炮一响,外敌入侵,连打退突厥都用了数代人,难道指望着这群只会读圣贤书的贵族们对抗更强大的敌人?还不是要指望着百姓民智,从军事、民生等方面提升钦朝实力。
推行教育、击退突厥、修改税法再到修建河道,他只是做了一步,他的力量还是有限的,钦朝的基业还要看后继者。
“百姓不愿意修建河道也只是不愿承担偏远地方的河道修建,让工部拿出设计图来,户部协助算清各州河道宽窄、管渠数目,将各州的河道工程分到县镇,征役者都可低价换购官营米面、盐。”
“那偏远地方的河道修建先搁置?”吕居正问道。
“让内阁再议。”容从锦是不同意因为无法强征役夫就把偏远州县的建设落下的,但一时也没有计策,只能推脱。
吕居正不满也只能点头,却不想瞌睡送枕头,容从锦的担心很快有了解决办法。
之前钦朝与突厥一战,大败突厥收拢了不少突厥俘虏,大多都是妇孺,能走的青壮年基本都跟着突厥残部北退,但突厥几次内乱已经让这些联系本就不紧密的突厥战士心生忐忑,再加上亲人远在钦朝,小规模的突厥军常私下来投镇北都护府。
漠北从设立都护府后,因着拥有了曾经突厥的大片土地,又有强弓硬弩、雄兵万千,附近城池百姓纷纷来投,镇远侯虽用兵如神却在治理政事上不大通,索性除兵权外把其他事情都交给了安抚使,这安抚使意气风发,又无掣肘,将镇北都护府管理得蒸蒸日上,户部那边的登记信息百姓迁入十一万,甚至连税款都收上来了。
远在望京的官员和朝廷只能看奏折和户部记录来推测镇北都护府的情形,但那些曾经生活在属于突厥土地上的突厥人,即使远离家乡却总是心系故土,新一任的可汗带他们投奔阿拔斯王朝,寄人篱下一面受到歧视另一面又被提防,此时得知曾经的草原已经成了大钦人安居乐业的地方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一番商议后以葛逻禄部为首叛乱,带领大部分战士回到漠北,突厥再次分裂。
镇北安抚使也是异于常人,面对着曾经让他忧心不已的敌人,竟然笑容满面,令人将他们安顿在城外,刹那间就想到了这些人的去处。
突厥人在战力上的凶猛无与伦比,不也是利于民计的一把好手?他的奏折送到望京,容皇后自然笑纳,把突厥人分作数十支队伍分批进入各州府协助修建运河,每隔两年就能休息半年,做满五年获得大钦百姓的一切权利,包括进入朝廷的资格,也可以和已经在各州府定居的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