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有最漂亮的灯了。
季知珧盯着手中的四面纸灯,想。
到最后却点点头,“好,一言为定,不醉不归。”
只是啊———
少年人终归是失了约。
隔年花灯节,季知珧在他和谢扶清约定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夜,也没能等到那个答应给他庆生的人。
天亮破晓之时,问天阁谢扶清身死留仙台的丧闻,遍传天下。
谢小仙君折了一身仙骨,换取天下百年清宁太平。
季知珧,再也没有等到那个失约的白衣少年。
……】
导演一喊过,跪坐在地上的谢询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闭目几秒,再睁眼时,满目悲茫已然归于平静疏淡,情绪抽离之快,活像是把“季知珧”的内芯秒切成他自己的似的。
他的面颊还湿润着,下巴尖甚至悬着一颗没掉完的泪珠。
不管搭戏多少次,看了多少次,傅有融都要感慨谢询不愧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不管演戏时有多沉浸,情绪有多浓烈,导演一喊过,谢询便能在半分钟之内从角色里抽离出来,回归到他自己的状态里来。
入戏出戏的速度,还有对情绪的掌控能力......真的很恐怖啊。
谢询擦掉脸上的水渍,接过助理递过的热水抿了几口,看着走过来的小燕导,“我想加场戏。”
敢这么直言和导演提加戏的人,在场估计也就谢询一人了。
燕白商点点头,面色平静,“你说。”
并不是很意外。
早有所闻,谢询演戏从不“循规蹈矩”,他没有一部戏是完全遵从剧本人设来拍摄的,会在拍戏途中给角色赋予新的认知和理解,如果灵感来了,还会和编剧导演提出修改剧情,或是增减戏份。
有些导演可能觉得自己的权威被冒犯了,但燕白商不会,相反,他很乐意演员在拍戏途中自己的想法,最好能给他带来灵感碰撞。那种一板一眼按照剧本来演的规矩演员,燕白商反而不太喜欢用。
“原著里并没有提到季知珧是如何拿到谢扶清的剑穗,这部分我觉得不必留白,可以......”
听谢询讲完,燕白商沉思稍刻,让人把傅有融叫过来。
听完燕白商简单转述了下谢询的想法后,傅有融满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轻啧了声:“谢老师这是老毛病又犯呀。”
最后那个语气词咬得轻飘,像是有根柔软的羽毛扫过谢老师的心尖,惹来一阵酥酥的痒意。
谢询盯着傅有融的侧颜三秒,轻笑:“那傅老师配不配合?”
傅有融瞥了他一眼,“我哪次没配合?”
拍《江南无所有》的时候,这种状况出现过无数次。配合谢老师过多的结果就是,导演和编剧最后快被他两逼疯了———
别误会,不是本子被改的不快,而是绝妙的idea太多,衍生出来的精彩剧情也太多,但最后剪出来却只有两小时,导演甚觉痛苦。至于编剧,则是被他两带着每天现场改剧本,上一个剧情点还没改完,下一秒他们又冒出新想法来,手速更不上,最后恨不得抱着电脑把键盘搓出火星子来才好。
预订四个月的拍摄期,愣是拖到了快六个月才拍完。
不过说着真的...也就是和谢询拍完《江南无所有》后,傅有融的演技才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
老实说,是谢询手把手把他领进“拍戏”这扇门里面的。
三个人再加上编剧大概讨论了下后,都觉得加戏可行。燕白商便着手准备调整下拍摄进程表,看看能不能先加急把这场戏给拍了,毕竟谢询和傅有融戏份在《我逆仙道》里戏份都不算多,进组时间都是提前预留好的,后面的通告行程已经具体到分钟了。
尤其是傅有融,他未来三个月连半天休息时间都找不出来。
还有一些行程得见缝插针的赶。
所以燕白商问明天下午加急拍了行不行的时候,傅有融和谢询齐齐摇头,理由是都有推脱不掉的外务通告要赶,但能赶在后天之前回到剧组。
燕白商点点头表示理解,说那就后天要麻烦两位拍个夜戏了。
但傅有融怎么也没想到谢询说的外务通告和自己是同一个。
荔枝台的某个素人职场成长观察综艺邀请他去当一期飞行嘉宾,傅有融是去救场的,原先邀请的那个飞行嘉宾爆出法制级大瓜,节目组临录前紧急换人,但一时半会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总负责人一个call把傅有融给摇了过来。傅有融欠了他一个人情,实在是不好拒绝。
然后他就在拍摄现场看到了谢询。
不过这都不是让傅老师太惊讶。
观察室内,傅有融看着坐在他对面,一身规整黑色西装、架着一副烟丝色眼镜,看上去斯文隽雅、禁欲感十足的男人,用尽毕生演技才没露出见鬼的表情来。
谁能告诉他。
他那七年没联系的初恋为什么会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