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周韫棠没看出姜宿琰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反应和情绪表现,都太反常了。
七年前姜宿琰和沈煊的初见,光是看到一个来路不明的红毛待在他家客厅, 姜少爷脸色冷得可以直接制冰,差点就和沈煊打一架。
在他和姜宿琰有过真正的身体接触后, 姜宿琰看到沈煊单膝跪在他面前,蹭吻着他的手背, 还能倚在门口冷淡而平静地问他问题......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周韫棠知道姜宿琰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在还没分化前就是。从相识起姜宿琰就毫不掩饰对他的占有欲, 严重到旁人坐在他身边超过五分钟就要冷脸警告的程度。
长大后行动上稍微有所收敛,但占有欲却不见减弱,日复一日越生越多。
姜宿琰现在看着正常, 那之后爆发出来时的不正常程度至少得翻两倍。
周韫棠和他对视几秒,突然感觉手上一紧,沈煊用力攥住他的手腕, 就跟初见时一模一样。
那些湿漉的、脆弱的情绪像是退潮般从榴红眼眸中消失,沈煊握着周韫棠的手腕, 像是抓住唯一一根浮木般, 手指带着细微的颤。他说:“阿棠,现在是我在和你说话,你该看着我。”
周韫棠蹙了下眉。
沈煊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阿棠, 你看看我。”沈煊喃喃着,重复了遍。
浅银灰的瞳珠轻动了下, 周韫棠的视线如沈煊所愿的落回他脸上, 微垂的乌睫在眼里覆下层疎薄的影,眼神是波澜不兴的静, 带着淡净的冷感。
“我看着你了,然后呢?”周韫棠心平气和的、耐心的问。
这句反问让沈煊忽然冷静下来,他盯着周韫棠的眼睛,说:“我不要求你对我们一视同仁,也不要你给我和姜宿琰同等份的纵容和偏爱...阿棠,你分给我一丝心软就好。”
“一点就好。”他语气平静,“我可以比姜宿琰更听话,更有利用价值。”
沈煊身后飘来声嗤笑,短促而冷利,像是锋利的锯边叶擦过耳朵。
“沈煊,我还在这呢,你说什么大话?”姜宿琰耷下眼皮,居高临下地睨着沈煊,咬着股不屑的轻慢劲儿,“而且你有资格说这话吗?沈三少,周韫棠的狗,是你想当就当的吗?”
姜家主脉铁板钉钉的直系继承人,和一个私生子出身、继承权都没资格竞争的三少爷。
根本没得可比性。
姜宿琰扎扎实实戳中了沈煊的痛脚,不得染指的沈家的继承权、永远压他一头的沈家长公子沈赫,永远是沈煊的禁詟和雷池,只要沈赫在一天,那他就只能当一个只需吃喝玩乐的闲散纨绔,他于沈家而言,不过是一个被圈养的废物。
“和你无关。”沈煊转头看着周韫棠,突然咧嘴笑起来,虎牙尖尖,桃眼弯弯,热烈而明朗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来,“配不配,阿棠说了才算。”
“阿煊。”周韫棠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沈煊骤然沉下说变就变的脸色,轻笑了声,“你有些贪心了。”
有时候...心软这种东西,比真心还难求。
更何况他们这种人,哪里来的真心呢?个个都是自私冷血的极度自我主义,凉薄利己的骨血里,又如何生得出一颗热烈纯净的真心?
在这个圈子里谈真心......那只会被当成背后谈资和聚会时的笑话。
当然,他们也可以装,装出爱你的模样,装出十二分的深情来,嘴上说着甜蜜情话,眼神温柔似水,扮演出爱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但他们的心永远热不起来。
那是一块怎么捂都不会的冰。
沈煊不要那个。
他要周韫棠对他永远保留一丝心软。
理性之人的心软,则意味着绝对偏爱。
周韫棠拍拍沈煊的肩,“起来吧,这么跪着脚不麻吗?”
话还未落音,沈煊就被姜宿琰拽着衣领给提溜起来。
沈煊想也没想反手一个拳头砸过去,直直对准姜宿琰的鼻梁,力道丝毫没收。
周韫棠起了个身的功夫,两个人在狭窄的通道打了好几个来回。
他把被沈煊弄皱的袖口捋平,声音平静:“你们先暂停一下,让我出去。”
“周韫棠。”和沈煊休战后,姜宿琰站在桌边堵着周韫棠的去路,眸色沉沉,“你是不是忘了,你本来是在这里等我一起回去的?”
“没忘。”周韫棠说,“但你不是在打架吗?你忙,我自己回去一样的。”
“一起回去。”姜宿琰撑在桌边,瞥了眼沈煊,突然把脸凑近周韫棠————
啪一声,周韫棠抬头利落地摁住他的脸,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