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苫:“当我没说。”
自从回了布达佩斯,可能连沈苫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起话来的节奏都活泼了许多,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回答了秦峥的问题:“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参加桥那边哪个写作协会的沙龙聚会,她忙着要去早一些和大家一起准备茶点,如果我们今天路过那附近,还可以去蹭点儿点心吃吃。”
无论是沈苫还是沈嘉映,他们都没有那么爱吃点心,说这么多,不过是想去看他外婆的借口罢了。
秦峥善意地没有戳穿他,一口炖牛肉下肚,另一勺已经自然至极地再次伸到盘中。
他接话道:“那我们今天去哪?”
沈苫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先听你的。”他选择眼皮都不眨把责任直接推出去。
“渔人堡。”秦峥的回答更为干脆利落,让人很难不去怀疑,他是不是把沈苫昨日在教堂里为他顺嘴介绍的那句有关初吻的传闻记了整整一天。
不过我们二少爷英俊的脸庞上沿肌骨起伏整整齐齐地写着坦坦与荡荡,好端端一副毫不畏惧被他人如何打量揣测的架势。
“行,”沈苫点了点头,“那儿游客多,我们早点去。”
秦峥慢悠悠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
已经摆出一副吃饱情容的沈苫“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更为现代化的机器报时,在秦峥第五次想要伸勺舀沈玉汝的炖牛肉时,他轻轻地啧了一声。
“你是不是在欺负我?”秦峥放下勺子问道。
沈苫佯作惊讶:“被发现了?”
秦峥点了点头:“还挺明显的。”
沈苫笑得趴倒在了桌上。
哄他开心可真是容易。
秦峥捏着最后一口面包沾了沾汤汁塞进口中,喝完牛奶,一点儿也不摆少爷架子地端着杯盘站了起来。
沈苫歪着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峥一脸自若地在餐桌与厨房之间缓步来回、收拾饭桌残局。
在水龙头的哗哗声中,他看着秦峥在门边只露出一半宽阔脊背的侧影,心里暗暗稀奇:听这动静,二少爷竟然是真的会洗碗,而且好像还很熟练的样子,完全没有沈苫那种到处飞溅泡沫浪费水的笨拙。
不过这也很正常,秦峥高中还没毕业就出国自己生活了,他不喜欢与人同住,多半是自己租房,如果没有叫小时工的习惯,那秦峥能把自己养得这样好,掌握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很正常——事实上,像沈苫这样长到这么大还是不太会做家务的人也许才是少数。
二少爷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样像个少爷般养尊处优,这并不令人意外,如果非要说意外,那意外的应该是沈苫竟然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件事才对。
“秦峥。”沈苫叫了他一声。
声音不算大,在水声中尤其容易被淹没,但秦峥还是耳聪目明,关上水龙头,从门边向后仰了仰身子,转头看向他。
大约就在这一刻,在空气中弥漫着的洗涤剂清新香气与尚未散尽的早餐饭香中,当沈苫支在桌子边看着秦峥时,他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每天早上迎接自己的都是这样的画面,那么活着也许也挺好的。
“冰箱里还有两个我昨晚吃夜宵的盘子。”沈苫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昨晚失眠,光脚下了一楼,绕开秦峥可以看见的路线,在厨房里做了半个小时的贼,酒足饭饱方才回去补觉。
但……
“知道。”秦峥回答。
做贼的人以为自己行径隐秘,殊不知在他下楼的时候,躺在月亮下面的人便枕着手臂睁开了眼睛,在冰箱灯光洒下一角延伸至客厅的光带背景中,和厨房的小老鼠一起,布达佩斯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