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掀开帘络指路,又走了一刻钟,便见三?五间村舍坐落在一片杉木林之间,阿朱指向其中一家,长恭马鞭起落,直奔程家而去。
“程大嫂的夫君姓于,是七年?前过世的,她如今养着年?迈的公公婆婆,膝下一双儿?女,长子今年?十二岁,女儿?才八岁,偶尔也?帮相国寺做点儿?跑腿的活儿?。”
随着阿朱所言,一户农家小院越来越近,小路自?后?绕向前,待马车到了院外,怀夕耳力极好,先面色一变,“怎么有人在哭?”
正?午时分,天上灰蒙蒙一片,寒意尤重,凛冽的寒风吹得杉木林哗哗作响,姜离和阿朱几人都听不分明,但怀夕肯定道:“真有人在哭。”
姜离眉头?皱起,下马车上前叫门,不多时门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下一刻,一个眼眶通红的中年?男子将门打了开,“你们?是何人?”
中年?男子一脸茫然,姜离却一眼看到了他腰间的孝带,她一惊,“我们?是来找程大嫂的,您这是……”
一听此言,中年?男子面上悲色更甚,“你们?找阿桂?她……她两日前已经病逝了,你们?来晚了”
“什么?程大嫂病逝了?”
阿朱从姜离身后?探出身子来,阿彩和阿秀也?吓了一跳,中年?男子看了看几人,阿朱连忙道:“我是相国寺济病坊的,我们?是来探望程大嫂的,这位是薛姐姐,她会医术,是想来看看程大嫂给她治病的……”
中年?男子明白?过来,见姜离衣饰不凡,忙拱手道:“多谢好心了,可惜阿桂等不及,在前日半夜病逝了。”
这时姜离几个才听到院子里的哭声,姜离越过男子肩头?往后?一看,便见正?堂挂着缟素,堂内停着一口黑漆棺椁,是在给程大嫂办丧事。
姜离忙道:“到底怎么回事?程大嫂不是回来养病吗?”
中年?男子抬手做请,“小姐请进院说话……”
几人先后?进门,便见灵堂内布置简单,程大嫂一对儿?女正?跪在棺材旁烧纸,灵堂角落里坐着一对鬓发花白?的老夫妻,见有客人来,二人拄拐来迎。
中年?男子先道:“在下名唤程文智,阿桂是我妹妹,我是昨天早晨得了消息赶过来的,我们?家在二十里外的白?河村,当年?阿桂嫁过来的时候,妹夫人老实也?有气?力,后?来,阿桂命苦……”
“阿桂是腊月二十三?便回来养病的,初二那日我们?过来拜年?,还来探望过她,当时她咳得厉害,人也?昏昏沉沉没半点精神,我和她嫂子送了年?货,又留了二两银子做她看病的银钱,走的时候还交代?让她看大夫,可没想到她这几日并未用药。”
说话间两位老人家迎了出来,姜离上前见礼,便见二人弓背弯腰,手脚多有不便,姜离寒暄两句,令二人歇着,先和程家大哥说话。
她凝声问?:“程大嫂为何不曾用药?走的时候是何症状?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病危了都不看大夫?”
许是她语气?有些严肃,程文智反应了过来,苦涩道:“姑娘莫不是担心这家里有人故意不给阿桂看病?”
他无?奈摇头?,“那倒没有的,他公公婆婆姑娘也?看到了,身体不好,耳聋眼花的,也?不是能坑害人的性?子,我这侄子和侄女也?都是老实性?子,更何况病的是他们?的亲娘,我来的时候我妹妹已经咽气?多时,人只剩一点儿?温热,是我外甥去叫的我,我只见阿桂吐了许多血,满屋子都是血气?,已是救不回来了。”
“至于为何不看大夫,我也?不明白?,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不愿浪费银钱,以为这一次也?能和从前一样挺过去吧,她不看大夫,平日里就吃些野药材,想把银子留着让我侄儿?侄女以后?有个傍身……”
姜离看一眼正?堂的棺椁,“程大哥,我瞧着尚未封棺,不知能否让我瞻仰一下程大嫂遗容?”
程文智一惊,姜离衣饰气?度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寻常这样的小姑娘听说死了人,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可眼前这位,不仅不慌不乱,更还要亲眼看看已死了两日之人,他迟疑道:“我妹妹过世两日,只怕会吓到姑娘。”
姜离摇头?,“这个您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