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处便是我的归宿。
圣子是孤独的,他要时刻警惕那位迷雾一般的神明,在万千堆砌起来?的奢华中,甚至没有一个说?话的人。神不可信,芙罗拉对他的敬意大过亲近,沙菲亚在他眼里只是宠物,他很多话只能闷在心里。林诺还有个等他回家?的好先生好爱人,圣子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只能到玫瑰田里寻求安慰。
今晚确实是酒神之夜,酒精不仅使人陷入癫狂的欢乐,追求本能的愉悦,还会?激发内心的悲苦,无限勾起那些深埋的事物。
蛇舔舐过那滴泪水,尝到了苦涩至极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团起他,轻声道?。
睡吧,睡吧。
只有现在。
万籁俱寂。
月光在玫瑰花田里静静燃烧。
在密教的圣子沉睡过去后,一个普通的醉鬼从他的爱人怀里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因为一丝极为诱惑的气息。
他的反复横跳不只是醉酒那么简单,灵魂本就?不稳,而且他还做了点隐秘的事……但?异能失控就?是最大的诱因,它们本该保护他的,米若尔冷声道?:“没用的东西,废物。”
阴影乖乖趴着?,接受训斥,彻底不敢动了。
林诺一直在捂着?肚子喊“饿”,米若尔摸摸他的肚皮,确定他今晚吃得很饱,由于?手感太好,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搞得对方都瞪他了才撒手。
所以大概不是生理上的饥饿在作祟,是精神上的,嗯,他应该吃点特殊的“夜宵”。
他若有所思,用指节划开了手腕,一股无形的甜美气息先一步流淌了出来?,他身下安静的人鼻尖动了一下。
林诺对他有食欲这点,他很早就?清楚。
小巷遇见那次,林诺试图一口咬掉伸进?他嘴里的手指,吮吸它。酒吧里,无数层层叠叠的光影里,贪婪的眼睛和触手在暗影里乱舞。他们接吻的时候尤其兴奋,当进?行?体/液交换时,他看似晕眩地沉浸,但?手指总是有意无意地摸索过要害,令他怀疑下一秒可能就?会?收紧。
时常看猎物一样的眼神,沸腾汹涌的杀意,他们在餐桌上吃饭,林诺微笑着?看他,用力?切割盘中的食物,慢条斯理地咀嚼,有种他自身一同被吞下品尝的错觉。
羔羊和狮子同桌吃饭,谁是羔羊,谁是狮子?
米若尔一点也?不觉得会?被冒犯。
这只会?叫他更加神魂颠倒。
吞噬。这是个美好的词。
这是林诺的本能。
不过,他为什么不下手呢?
好几次,他以为林诺会?撇下理智,撕咬他虚假的血肉,但?他只是投来?隐晦的一瞥,悄悄放下蓄势待发的餐具。
明明就?那么想吃。
心有顾忌吗?
他划开拟态的表皮,模仿出来?的血液真的一样,淡淡的铁锈味中夹杂着?只有林诺可以察觉的诱人滋味。下一秒,手腕突兀被拽住了,几根泛白地指节几乎掐入了肉里,米若尔看到林诺缓缓转过头,散发覆在光裸的双肩上——
他的双目发亮。
捕食者注视猎物。
那是一种想要把人抽筋扒骨的摄人光亮。
林诺响亮地吞咽了一声。
抓住他手腕的手更加用力?。
好看,性?感……可爱,这个词不错,他学会?了,米若尔认真评价。虽然太病态了,可他就?是想要这样评价此刻的林诺,顺从欲望,遵从本能,快快乐乐撕咬猎物的幼兽,每一口都是由衷的喜悦,他乐意把自身血肉给他磨磨牙。
米若尔笑了。
他靠近,主动将他拥入怀中,低语:“冕下?”
像一个温驯的侍者。林诺因异能和酒精而导致的灵魂震荡,神志不清,可他嘴巴很紧,不会?说?出另一个身份的信息。
他虽可能还处在圣子的身份中,却没有对这个称呼作出大反应,米若尔仗着?他清醒后不会?留下今晚的记忆,越发大胆了,他高高抬起手腕,放在二人之间。
一团鲜艳的深红凝固在手腕切口处,醇香的气味如沉淀于?历史?长?久的佳酿,色泽比纯净宝石还剔透。如果说?那是杯中之酒,那只手就?是狄俄尼索斯无与伦比的酒杯。
皮肤是它如金如银的杯壁,血管是它华美奢靡的纹路,骨骼是细长?有力?的支点,伤口则是它低凹的倾泻口,这只酒杯轻晃两下,它们迫不及待地汩汩流淌。
林诺一阵颤栗,不清楚是为何?,米若尔笑着?把手递到他冷淡的唇边——那里缺少了点颜色,正等待深红酒液的妆点。
“喝吧。喝吧。”他宽容道?。
林诺盯着?他,微微抬起身体,唇凑到他的手边——
长?长?的睫毛扫过皮肤。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像含了一口花瓣,冰冰凉凉的,还很淡,更浓厚的气息要等挑破血团,才能接收到那些丰沛的汁液。
深深的小尖牙露出,浅浅扎了一下,这像一个若即若离的吻,他用力?抿住,柔软的唇肉触碰弹跳的脉搏,生命的鲜活源源不断地流出,要害抵在唇齿之下,再怎么平静收敛,微阖的眸也?为此渗出无害而纯粹的杀意。
这本来?就?是一场默许的掠夺。
可是——
除了刚开始的吮吸一口后,林诺接下来?没有任何?的动作,骤然僵住。米若尔疑惑地挑挑眉,他轻声道?:“怎么了?”
毫无征兆地,林诺的五官扭曲了,他深深呼吸,猛地打掉了他的手,他打掉了那只诱惑的酒杯。酒是欢悦和痛苦的根源,林诺在尝到了前者,也?把后者一并吞下肚了。
大量的汗液泌出,他变得湿漉漉,痛苦极了,微启的唇流淌出的鲜红不知道?是谁的血了,吞下去的佳酿好像变成森寒的刀子,割开了他的喉咙,他开始剧烈地呕吐。
——把米若尔的血全都吐光了。
第一时间,米若尔以为他出现了排斥现象,但?不可能,他神色冷凝,笃定无比,“这不可能。”
林诺拒绝进?食,这更像是,他似有所感道?:“——厌食症。”
在他分析的时候,林诺的痛苦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一只手死死捂住脸,大半张脸上都是汗液晕开的狼藉,抽搐般,他用憎恨颤抖的语气道?:“先生,我伤害你了吗?”
米若尔试图扶他的手一顿。
“对不起。”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呢喃,“我没控制好自己吗?但?我一定没有咬下去,我知道?那是你,我不能这样。”
“我没有受伤,我没有血。”
“可是……”
“不,你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米若尔平静地打断他,他甩了甩手腕,转而用力?抱紧他。他在耳边不断重复道?:“你是无罪的,从来?都是我的错,而我必须为此赎罪。”
他们互相注视彼此。
“那就?好。”像是终于?得到了那根救命稻草,林诺怔怔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带着?一丝微笑,骤然倒了下去,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米若尔抱着?他,好久好久。
房间漆黑一片,他说?:“没有下次了。”
偷偷吞掉小夜灯光的阴影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还给房间光亮,温顺地蛰伏起来?,只有略微的流动代表它们的回应。
它们再也?不敢了!!!
米若尔闭上眼,道?:“无用的牧羊犬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是在质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