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思想龌龊
那种莫名的情绪又在胸腔里左突右冲, 尹言避开俞向文的目光，抿着唇等心情渐渐平静。
片刻后，他抛却身后的视线, 再次投入拍摄。
补上几个近景后, 一场二镜, 开始。
接着最后一幕林误恶狠狠的眼神，耳钉男一巴掌, 将林误的眼镜扇飞了出去。
“你再瞪一下试试？”
嘴角的软肉蹭到牙齿, 溢出了一点血迹, 林误突然爬起身，发疯般地大叫着冲向耳钉男。
他也只来得及在扑倒耳钉男时还回去一拳，周围被他毫无预兆的反抗震住了一瞬的人很快反应过来, 一窝蜂上前, 扭着林误的胳膊将他拉开。
双拳难敌四手，林误又被摁回到地上，怒吼声把嗓子都喊哑了。
耳钉男揉着下巴站起来, 一步步走到林误面前, 没有停顿地抬脚踹向林误的肚子。
“让你回答问题！”
又是一脚。
“有这么难吗！？”
“嗯？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接连踹了好几脚, 耳钉男才算泄够了愤。他拽起林误的衣领, 视线上下扫了扫, 笑道：“哦，都忘了，我们林同学是女生，爱干净, 是吧。不就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吗，至于这么生气？大吼大叫的，一点都不符合你娘炮的气质啊。”
耳钉男摆摆头, 对身边的人说：“去，接桶水过来，给林同学好好洗洗。”
哄笑声里，林误挣了挣，身上的痛让他提不起半分力气。
目光隔着挡在眼前的人影，林误望向水房的门。
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可就算开着，也没有哪个人会愿意来帮他。
蓝色的塑料桶在余光中一闪而过。
一桶水从头浇下，刺骨的冰冷。
今天气温回降，让这桶水浇在身上时比尹言预想中的还要冷。
他垂下头喘着气，一阵阵地打着寒颤。
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砸在地砖上，又一桶水迎面泼来。
周围刺耳的嬉笑声，一直开到底的水龙头，一个又一个接满的大桶……
尹言被反拧着胳膊，没什么用地扭开脸躲避接连不断浇在身上的冷水。
衣服一件件的湿透，而他也一点点地变成了林误，那个如同要被溺毙在这一间小小水房里男生。
这一刻，没有尹言，只有林误。
“怎么不叫了？”耳钉男将手里倒空了的水桶扔在林误身上，懒懒道，“真没意思，走吧，回去了。”
水房的门开了又关，透进来的光没有一丝能触碰到跪坐在阴影里的人，一道声音幽幽传来：“记得等会儿把这儿打扫干净啊，娘娘腔。”
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往已经装满了的水桶里灌水，林误狼狈地趴在满地的水中，冷到牙关都在发颤。
“卡。”
导演喊了停，片场的工作人员跟着松了口气。
尹言喘息着，慢慢从绝望的情绪里走出来。
一条厚毛巾裹住他尚在发抖的身体，抬起头，是俞向文。
有力的手臂支撑着他站起来，男人用另一条干毛巾给尹言擦了擦脸上的水。
尹言有点怔怔的，没什么反应地配合着俞向文的动作，只睁着一双蒙了水雾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一旁被抢了毛巾的小武：“……”
他就拧个杯盖的功夫，怎么两个人就搂上了。
一手端着小武的热姜汤，一手捧着俞向文的贴心暖宝宝，尹言被簇拥着去监视器后面，坐在导演身旁的小马扎上看回放。
拍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会儿用第三视角去看，尹言觉得这段霸.凌让人看得心里有些难受。
导演一心多用，同时盯着几个机位的回放，看完以后点了点头：“可以过。”
现场气氛一松。
开机的头几场戏一气呵成，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
尹言仰头看了下站在身后的俞向文，嘴角刚要上扬，身旁的导演喊他：“小尹。”
“哎，赵导。”尹言立马回过头，手放在腿上端正坐好。
主监视器的画面停在他被一次又一次泼水的近景上，赵青转头看着尹言的眼睛，道：“你要记住那一刻的感觉。”
尹言心里一怔，转眼去看监视器里那双充斥这愤怒、无力、痛苦等等复杂情绪的眼眸，半晌，迟疑地点了点头。
水房的戏全部拍完时天色已晚，休息了没一会儿，所有人收拾东西，转场。
教室已经布置好了，群演也都就位了。教室门口架着摄像机，俞向文侧身挤进去，坐到空出来的位置上。
这次没有彩排，赵青让尹言先跟着感觉演，拍一条试试。
二场一镜。
林误拧了半天的校服，穿上后没一会儿，又有水珠顺着衣摆滴落。
晚自习的教室里全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没人在意翘了节晚课，最后像个落汤鸡一样回来的林误。
在耳钉男等人嬉皮笑脸的注视下，林误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抹起湿漉漉的袖口，冻得骨节发红的手整理好书桌上被弄乱的课本。林误找出今晚的作业，翻开时，却发现本子上被人用彩笔写了大大的四个字：我是娘炮。
有些发紫的唇这会儿又被咬得泛白，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一抹刺目的红晕开。
扶了扶歪斜的眼镜框，林误低头撕掉被画乱的那几页，揉成一团，纸团被他紧紧地捏在手里。
后脑勺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林误一顿，伸手抓住顺着他的肩滑落的毛巾。
他错愕地回过头。
贺闲度拉上运动包，另一只手敲了敲桌上的漫画书：“弄湿了。”
“……对不起。”林误握着男生的毛巾，黑色镜框后的大眼睛红着一圈，纤长的眼睫上依稀挂着点水气。
合起漫画，贺闲度身体前倾，好奇地打量着林误巴掌大的脸：“你怎么真的跟个女孩儿似的。”
原本柔软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林误绷着嘴角，将头转了回去：“毛巾洗好了还给你。”
“不用。”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笑道，“送你了。”
……
开机第一天，排的戏不多。不过等全部拍摄完毕，天也已经黑透了。
晚上在剧组随便扒拉了两口盒饭，等下了戏，尹言果不其然又没胃口了。
保姆车停到酒店后门，小武让尹言先上楼，他去买点东西。
尹言猜小武是要给他买吃的，拦也拦不住，就随他去了。
上楼洗掉装姜汤的保温壶，小武发消息过来，说店里人太多，还得等一会儿，让尹言先洗澡，别弄感冒了。
身上的湿校服早就换掉了，不过在水房的地板上摔了大半天，尹言也想先洗个澡。
他拿着浴袍进浴室，在镜子里看到脸色苍白的自己。脸上的淤青都是画上去的，身上的却是真磕出来的。
脱掉衣服，侧了侧身，后腰一片青青紫紫，是在水房的暖气片上磕的。
开拍前说什么真打也可以，倒不是尹言觉得要实打实挨着才算敬业用心，只是为了镜头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有些磕碰在所难免，与其一遍一遍小心翼翼地试探要拍到什么程度才算真，还不如一次演到位了。
而且这样也有助于他更快地进入状态。
呲牙咧嘴地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时正好房门被敲响。
尹言以为小武忘了带备用房卡，擦着头发过去：“来啦！”
门一开，门口站着的却不是小武，而是换了一身休闲服的俞向文。
尹言迷茫了：“……俞哥？”
视线扫过尹言湿漉漉的头发和随意拢着的浴袍，俞向文顿了顿，开口道：“我刚给你发了消息，说要过来。”
“啊。”洗澡时脸上被热气腾出来的薄粉向更健康的红润转去，尹言手忙脚乱地摸了下浴袍，没有兜，他转身回房间，慌乱道，“我刚洗澡没看手机。”
俞向文莞尔：“那我可以进来吗？”
尹言在床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目光巡视一圈，屋内还算整洁，于是道：“可以可以。”
俞向文进来的同时关了门，尹言的心脏扑通一跳。
在浴室里还满脑子想着的林误贺闲度，现在全变成了杨晨瑞的那句：他想睡你。
还是3D立体音环绕大脑，循环播放。
尹言有些手抖地打开手机，看到俞向文十分钟前发的消息。
[俞老师]：我这儿有活血化淤的软膏，等会儿下去给你
尹言：“……”
原来是他思想龌龊了。
……
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的，总之，尹言迷迷糊糊地就趴在了床上，撩起衣摆，由着另一个人的手触碰到他敏.感的后腰。
是很陌生的温度。
尹言躲了躲，把头埋进枕头里才忍住笑意，闷着声道：“好痒。”
方才他已经去浴室把浴袍换掉了，现在穿着身宽松的卫衣长裤，是以虽然露着腰背，房间里的画面也很和谐。
就算绿江市的审核员此刻提着锁杀过来，也挑不出一个错来。
这就是很普通的上药。
唯一出了问题的，是尹言如脱缰野马般胡思乱想的脑子。
他断断续续地想着：俞老师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他呢？
不会是真的想睡他吧？？
难道是要和他做剧组夫妻？？！
演武小柏时杀了三个月鱼的手覆着层薄茧，不论用什么力度，碰上陷在雪白床铺里的那截细腰，都能将尹言戳的像个毛毛虫一样来回蛄蛹。
尹言克制不住地拍了拍枕头，有些后悔刚才信了俞向文的邪，让他帮忙抹药了。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算了，俞哥，我还是自己抹吧。”
“你又看不到，别动，背上也有一块青。”俞向文对着顺滑皮肤上一片刺目的青紫，轻不得的重不得，也热出了一身汗。
想了半天，干脆大手一按，像捏着蛇的七寸，将尹言的腰背控制死，任由尹言又笑又嚎地挣扎，手底下快速地把药膏都糊了上去。
“好了，你先别起来，这个要晾一会儿。”俞向文可算是松了口气，松开尹言，抽了张纸巾擦手。
尹言折腾没了力气，乖乖趴在床上，耳廓已经红透了。
他的头还埋在枕头里，弱弱道：“谢谢俞哥。”
俞向文带来的药膏很管用，里面应该有镇痛的成分，没一会儿尹言的伤就不疼了。
后背上丝丝凉凉的，尹言趴了一会儿，听着俞向文扔了纸巾，接着就没了动静，忍不住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俞向文坐在床边，正出神地望着他的后背。
尹言：“……”
气氛略有些微妙。
尹言心慌意乱，又不受控制地想，要是等会儿俞向文邀请他共度春宵，他该如何委婉而不失体面地拒绝呢？
还得拒绝得快一点。
因为尹言怕自己颜狗的毛病忽然犯起来，会把所有的原则都抛之脑后。
看着海豹似的支棱起脑袋的尹言，俞向文回过神，唇角微扬道：“下次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可以先和导演说一声。”
尹言趴回到床上，用手指挠了挠床单：“嗯，我知道了。”
“你想往真实里拍，导演肯定愿意。你和他说了，他就能让剧组尽可能地想办法多给你安排一些防护措施。”俞向文语气认真道，“这回只是碰出来了点淤青，下次要是真伤到了怎么办。”
身后的人态度明明很温和，却将尹言说得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天啊，俞老师这么关心他。
而他都在脑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啊啊。
以为尹言是被说得不好意思，俞向文取过尹言放在床头的剧本，给他扇了扇后背的药膏，道：“除了让自己受这么多伤有待改进，其他的地方表现都很好，你入戏很快。”
尹言暂且停下忏悔，想起赵青专门让他记住的那个镜头。
小海豹重新支起脑袋，扭头对俞向文道：“我好像有点明白导演为什么要选水房的戏做第一场了。”
“演泼水那段的时候，我被拧着胳膊按在地上，后背疼，身上冷，一瞬间好像真的成了林误，心里全是属于他的绝望痛苦，还有不甘，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本来开拍时尹言还有些紧张，等水房的戏结束，再和俞向文拍教室的戏份时，尹言发现他表演起来要比预想的自然很多。
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沉浸在林误的情感里，无暇顾及什么俞向文不俞向文，他的眼前只有“贺闲度”。
尹言吐了吐舌头：“就是我出戏有点慢，还好前后两场戏的情绪是连贯的，不然我肯定要吃满ng了。”
俞向文闻言一笑，道：“你是体验派的演员，赵导知道用什么戏能调动你走进戏里，之后也会有相应的安排，让你能拍得更顺一点。”
“原来是这样吗？”小海豹扭扭，将身子转过来一点，抬头看着俞向文，“我在之前的剧组里，导演都说我这样代入式地拍戏太耗情绪了。”
“每个导演喜欢的演绎方式不同，体验派的演法就是耗情绪，这也是种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自己完全代入进角色。”俞向文道，“赵导喜欢用体验派的演员，而你恰好有这份天赋，跟着导演好好拍，会有成长的。”
俞向文顿了顿，又道：“之后如果有出不了戏的情况，或者有任何表演上的问题，你来找我，或者找导演，都可以。别看赵导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好像很冷漠，其实他就是社恐。你如果去找他谈演戏的事，无论多小的问题，他都会很耐心地帮你解决。”
尹言：“……”
原来导演话少是因为社恐么……
入圈以来有很多人说过尹言在表演上有天赋，可尹言不那么觉得。
他只是比旁人少了些自己的性格。
很多时候尹言的为人处事只是在模仿别人，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所以在演戏时，他能更轻松地代入角色的情境。
角色会怎么做，他就怎么演。
不知道第几次郑重地谢过了俞向文的好意，尹言更加确定，一定是杨晨瑞想多了，连带着他也总想些有的没的。
俞向文怎么会是那种在剧组随地大小睡的人呢！
他明明就是一个关心爱护后辈演员的好前辈啊！
解开了心结，尹言渐渐放松下来，他又往俞向文身边凑了凑，有些好奇道：“俞哥拍戏应该也是体验派吧？那您出戏也会很慢吗？”
俞向文看着凑到眼前的脑袋，没忍住揉了一把，又很快收手。他有些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不等尹言再多问，房间的门锁响了一声，小武絮絮叨叨的声音传进来：“都这个点了，店里还那么多人，哥，这家的菜绝对好吃，你得多吃点。我刚回来的时候还找了家药店，买了盒药膏，你白天摔那么狠，肯定嗑着了，等会儿吃完我给你抹……上……”
小武左手餐盒，右手药盒，走进屋后，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他看看坐在床边的俞向文，又看看露出大半个后背、趴在俞向文腿边的尹言，大脑彻底宕机：“俞老师……你……他……你们这是……”
尹言：“……”
俞向文：“……”
和僵成石膏像的小武点头示意了一下，俞向文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药膏留给你，一天涂三次。”
尹言支起身：“俞哥要不要也留下来吃点夜宵。”
“我不吃了，好不容易掉到高中时的体重，吃两口又长回去了。”俞向文弯了弯眼，道，“你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尹言海豹挥手：“那，俞老师明天见，晚安。”
“晚安。”
门彻底关上，小武才找回他出走的魂魄。他风风火火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尾，一脸严肃地审视衣衫不整的尹言，片刻后，怒道：“你们、你们趁着我不在，都干什么了！！”
尹言：“……”
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一副捉奸的架势。
尹言缩了缩肩，小声道：“如你所见，俞老师帮我抹了个药。”
“然后呢？”小武眯眼。
后背晾得差不多，尹言坐起身，拉好衣服，盘腿和小武大眼瞪小眼：“然后，我们聊了一下表演艺术中的体验派表演学派。”
小武：“……？”
尹言：“再然后，你就回来啦。”
小武：“……”
难道是他思想龌龊了？
尹言一派坦诚地看着小武，仿佛在说：对，就是你思想龌龊了。
“先吃饭吧，吃完还得休息一会儿才能睡呢。”尹言不再回应小武困惑的目光，拿起的剧本，去床头那边穿他的拖鞋。
小武看到他放剧本时手顿了顿，转而戳了一下摆在床头柜上的魔法使。
不对。
有哪里不对劲。
很不对劲。
……
第一天的霸.凌戏之后，是一段很长的日常戏份。导演开始逐步显现他ng狂魔的属性，每一场戏都拍得极其细腻，大到对台词布景剧情的推翻重组，小到演员一个一闪而过的动作目光。
整个剧组都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调整磨合，导演不厌其烦地喊着“开始”、“卡”、“再来一遍”，每一个违和的小细节，都没能逃过赵青尺一样的眼睛。
相较赵导传闻中的恐怖ng次数，尹言目前的情况还不错。
和他以前的拍摄经历相比，ng当然是增加了，不过ng着ng着，他也就习惯了，每天跟着导演一起寻找那种玄而又玄的入戏状态。
目前的剧情发展里，林误还没被人发现是同性恋，他只是一个安静内敛，有些不像男孩子的男生。
借毛巾的事后，林误和贺闲度之间有了些交流，偶尔再被耳钉男他们围住，贺闲度看到了，就会上前揽着林误的肩膀，将他从人群里带出来。
实际上贺闲度对林误的态度也算不上好。
可林误却错将男生随口说的几句话，当作了他的救赎。
天台上的风有些大，被撬开的锁随意地扔在地上。
男生的脸上盖着一本漫画书，后脑勺枕着运动包，修长的身姿惬意地舒展着。
林误轻轻坐在男生的身边，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天上刺目的太阳。
“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吗？”
他实在是忍不住，还是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男生像是睡着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就在林误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时，贺闲度的声音从漫画书下低低传来：“长得漂亮有什么奇怪的。”
林误抿了抿嘴角道：“我像个女生……”
不只是长相，性格也没有男生该有的大大咧咧，很多时候说话做事都柔柔的，显得违和又怪异。
天台上有没了声音，林误起身走去围栏边，垫起脚，危险地挂在栏杆边，看操场上打篮球的人影。
漫画书滑落在地，贺闲度睁眼望着头顶的一片蓝天，问：“林误，你觉得自己是女生吗？”
林误转头看向贺闲度，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迟疑了许久后，说出一句：“……我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行为举止都偏向于女孩子，可从内心来说，他原来是想成为女生的吗？
林误僵着身子思考了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不是的。应该不是。”
林误轻柔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我，还是男生。”
就算很多人都说他学女孩子，不男不女，是个死娘炮，但他觉得，他只是和大部分人有些不同而已，这不代表他就成女生了。
不去理会林误有什么样的情绪转变，贺闲度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抓了把头发，道：“那不就行了。”
他看着一脸怔愣的林误，嘲笑道：“你是不是有点笨啊，连自己是不是男的都想不明白。”
林误气得瞪了贺闲度一眼，转过头时，却神色慌乱，一只手捂了捂胸口。
贺闲度起身，走到了林误身边。手臂搭在围栏上，离他很近。
林误用余光瞥了瞥，见贺闲度在懒洋洋地看楼下的篮球赛，目光渐渐彻底转移到了男生的脸上。
眼睫轻轻颤动，林误静静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
他不敢说。
不敢说他还是一个喜欢男生的男生。
……
“卡！”
尹言的目光还丝丝缕缕地缠在“贺闲度”身上，俞向文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转开脸说：“我去休息一下。”
尹言眨了眨眼，愣愣道：“哦，好。”
看着俞向文渐渐走远，下了天台，尹言回到运动包旁，坐下来随手翻了翻地上的漫画书。
小武凑过来，看尹言一副魂魄出窍的模样，试探着问：“哥，你是不是又入戏太深了啊？”
尹言没说话，过了会儿猛地抬起头，盯着小武道：“没事，现在这样刚刚好，等戏拍完就好了。”
小武被看得后脊背发凉。
以前剧组里的导演说尹言拍戏太累也没说错，尹言一进了角色，就连下戏了也会浸在情绪里，好一会儿才能抽身而出。
整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刚才尹言看着俞向文的眼神那么沉重，也不怪人家俞老师要离场。
“尹老师！导演让你过去！”工作人员喊道，又看了看周围，“诶，俞老师呢？”
“哎！来了！”尹言站起身，兔子一样原地蹦哒了两下，看着是好了点，他对小武道，“俞哥的助理还在楼上，他应该没走远，你去帮忙叫一下。”
小武点了点头。
片刻后赵导给尹言和俞向文看了回放，倒是没说尹言什么，反而眉头紧皱的看了俞向文半天，大手一挥，道：“再拍一条看看。”
……
今天收工比较早，尹言和小武去附近吃了饭，散着步走回酒店。
路上小武说：“哥，这次拍戏你比之前都投入，赵导不打断你不说，还想让你更贴近林误的状态。这只是个开始，等一部戏拍完了，你得缓几个月才能缓过来啊。”
“别担心，导演心里有数，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其实拍的时候演起来很爽，就是我情绪出的慢，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刚吃了顿味道还不错的烤鱼，尹言心情挺好，道，“俞哥拍完《抉择之路》听说休息了小半年呢，现在不也好好的。我再投入，也达不到俞哥那个程度。”
小武的话到了嘴边，看了眼尹言微弯的眉眼，又讪讪地咽了回去。
不过尹言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有点魔怔，弄的俞向文下了戏都不敢和他多说话，怕影响到他。
尹言寻思哪天请俞老师吃顿饭，多谢对方的配合与包容。
今晚的烤鱼就很不错，下次带俞老师去吃。
回房间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尹言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代入式的拍戏的确累人，本来只是想休息一下，等会儿再看看剧本，结果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尹言听到有人在敲他的门。
小武有备用卡，要来都是直接刷卡，而且今天晚上应该也没什么事了吧？
门又被敲了敲，尹言想到之前两次找过来的俞向文，一个鲤鱼打挺，迷迷瞪瞪地翻起来，晃了晃脑袋，赶走困意。
他摸过床上的手机，一边开手机一边走去门口：“谁呀？”
没能在手机里看到俞向文的消息，也没见有什么其他人找他，尹言满腹疑惑地打开门。
走廊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走出门左右看了看，尹言的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皱着眉回屋，犹豫要不要给小武发消息。
不等尹言点开和小武的对话框，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尹言没出声，静静地走到门口，猛地一下拉开门。
门口没人，但走廊的转角处传来一阵嬉笑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尹言抿了抿唇，开着门站在门口，给小武拨了语音，接通后道：“刚才有人敲我的门。”
小武一下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很快卷着袖子杀过来。
“人呢？看到了没？”小武气势汹汹道。
尹言摇了摇头：“应该是往消防通道去了，我和你说完就一直站在这儿等着，没再过来。”
“你别乱跑了，我过去看看。”小武去了消防通道的方向。
尹言看着，眉头却蹙得更深了。
小武在消防通道里转了好几圈，也没瞧见人影，那些人应该是已经跑走了。
尹言不放心，跟着下了楼，两个人在酒店大厅碰面，小武扫雷一样的巡视着周围，嘴上道：“言哥，你上去吧，这儿太显眼了，那群人说不定就站在某个角落里盯着你看呢。”
“她们已经知道我住哪个房间了，我站这儿和站房间里也没什么区别。”尹言抿唇道，“就是不知道她们跟了几天了，有没有跟到片场去，如果影响到剧组怎么办。”
“不应该呀，那天下了高速就把人都甩开了，这都几天了，怎么还能跟过来。”小武面容一肃，怀疑道，“不会在车里放了定位器吧？”
说完他又自己摇头否定：“车就停了一会儿，人又都被保安拦着，也没机会啊。”
尹言叹了口气，道：“你先和刘哥说一声吧，然后剧组这边……”
“怎么站在这里？”
尹言回过头，俞向文和他的助理小曹一起走了过来。
“俞哥。”尹言小声道。
俞向文看了眼他的神色，又见旁边的小武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尹言犹豫片刻，把刚才的事说了。
尹言：“……我是不是得去给导演道个歉呀。”
这会儿俞向文的眉心也能夹死蚊子了。
一抬眼瞧见俞向文黑云密布的脸，尹言怔了怔，默默垂下头，觉得自己给剧组添了麻烦。
“这又不是你的错。”俞向文的声音沉稳道。
尹言抬起头看他，俞向文已经转头安排道：“小曹，你先去给剧务那边说一声，尹老师的房间不能住了，要给他换个住处。”
俞向文的目光转回来：“你们是想住在这边，还是换个酒店？”
尹言想了想，道：“换个酒店吧。”
私生已经知道他住在这家酒店了，除非他不出门，否则私生就还有可能跟着他，找到他的房间。
俞向文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他点了点头，让小曹去联系剧务。
一行人先离开大厅，俞向文思虑良久，才问道：“你要不要报警？”
“可剧组这边……”尹言看他。
“我去和赵导说。”俞向文道，“你们现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过来的，就算搬了酒店也不放心，最好还是让警察过来调监控，直接找到那几个人。”
警察一来，知道的人多，就容易传到媒体耳朵里。要不要曝光，得看尹言和他的团队的想法，俞向文也只能给个建议。
尹言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先换个酒店看看吧。”
俞向文的嘴角紧绷，到底没多说什么。
他陪着尹言和小武一起上楼收拾东西，说搬就搬，剧务那边已经给尹言订了新的酒店，也在这附近，离片场还更近一点。
小武也和司机通了电话，把接送尹言的车再整个检查一遍。
尹言将摆在床头的魔法使装回盒子里，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俞向文在帮他把衣柜里的衣服都取出来叠好，尹言收拾好手里的盒子，走过去道：“这次麻烦俞哥了，过几天休息我请您吃饭。”
不仅是联系剧物的事，俞向文刚才还帮尹言给导演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让尹言这个社恐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也不是不能打，但有人愿意代劳，对一个不爱打电话的人来说简直是神兵天降。
小武的东西少，收拾得快，尹言这边才装了一半，小武已经提着行李箱过来了。
他抱着尹言在机场收的那只兔子玩偶，进来道：“司机检查了，说没问题，还检查了三遍，车底下都看了，真是奇了怪了。”
尹言想说要不然就先算了，等换了酒店如果还被跟着再说。
俞向文看着小武随手放在椅子上的兔子，微微皱了皱眉。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动不过三
“俞哥, 那个玩偶有什么问题吗？”
注意到俞向文拿起兔子玩偶左右翻看，尹言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这个是粉丝送你的？”俞向文问。
“嗯。”尹言心中一突，讷讷道, “来剧组的时候在机场收到的, 一直放在小武那儿。”
小武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略想了想，吃惊道：“不会吧？？”
俞向文的手在兔子身上捏了半天, 眸色忽的一冷, 可看向尹言, 他又放轻了声音：“可以剪开看看吗？”
尹言的手一颤，走去接过俞向文手里的兔子，捏了捏, 没什么不对, 又用了点力气，才在里面摸到了一块硬物。
小武找来的剪子，沿着兔子背后的线拆开了玩偶, 将里面的棉花掏出来。
“靠。”
一个裹着在棉花里的小型定位器掉在桌子上, 小武都顾不得旁边还有别人, 直接骂道：“什么缺德玩意儿, 有病吧。”
然而棉花里的东西还不止这一样。
俞向文拿过肚子被掏空的兔子, 继续往上掏，在玩偶脑袋里摸到一排线，扯了扯，兔子的眼睛跟着晃动, 他用了剪子彻底把兔子剪开，取出来连接着兔子眼睛的东西，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特制的针孔摄像头。
尹言面色一白。
他在新闻里见过玩偶里放摄像头的报道, 但那种摄像头都很显眼，只要留心是能看出来的。
俞向文手里拿的这个摄像头接在兔子的眼睛里，如果不是后面连着线，仅从露出来的外表看，和兔子玩偶的另一只眼睛没什么区别。
“已经没电了。”俞向文翻了两下，将摄像头放在桌子上。
小武才是真的被恶心到了，脱口而出一句：“我操了，一群傻.逼。”
俞向文看向身边的人，尹言盯着他手里的摄像头，嘴唇被抿得有些泛白。将桌上的一堆棉花碎布和定位器摄像头，全都装进一个纸袋里，俞向文道：“东西放在小曹那儿，你们先换酒店。”
尹言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他看到俞向文眼睛里的一丝试探与担忧，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好。”
怕车也被人盯上了，尹言和小武先坐了俞向文的车，从酒店后门离开。
既然已经找到了定位器还附赠一个摄像头，也就不奇怪那些私生为什么在尹言住进酒店好几天后，才突然跑过来敲尹言的房门。
无非就是刚开始怕打草惊蛇，让尹言发现了玩偶里的摄像头，所以没什么动静。
结果玩偶一直放在小武那儿，尹言只是偶尔会去趟小武的房间，后面摄像头又没了电，这群人就按捺不住，跟着定位器找了过来。
定位器的定位没那么精准，尹言大多时候又是从后门出入酒店。酒店后门平常不进人，剧组是专门打过招呼的。私生应该是在正门盯了好几天，才摸清楚尹言具体在哪个房间。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是她们有没有跟去过剧组。
离开了酒店，尹言渐渐冷静下来，他看了眼整个人都很暴躁的小武，抿了抿唇，小声道：“对不起哦，小武。”
“嗯？”小武正在气乎乎地给刘晓东告状，闻言抬头看了尹言一眼，一边生气一边道：“你对不起干嘛，我又不是生你的气，就是想到被人监视了好几天，恶心的慌。还这好东西在我房间里放着，不然真让她们拍到你的视频，回头再传到网上去，那才是真的恶心人。”
毕竟尹言是公众人物，留下来的东西会成为永久的互联网黑历史。
尹言想到这种可能性也是一阵毛骨悚然，不说他平时在房间里换衣服的画面，就前几天俞向文进他的房间给抹药的事，都够他出一身冷汗。
虽然只是件平常的小事，可要是真的被拍下来，再发出去，以网友们的发散能力，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连累了俞向文不说，还会牵扯到剧组。前期的保密工作全部白做，最后电影拍出来，大家的关注点也很有可能会歪到两位主演的绯闻上。
尹言越想越头疼，只能庆幸事情还好没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
悄悄看了眼跟着上车送他们去酒店俞向文，男人正静静地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新的酒店，把东西都收拾好，时间也不早了，俞向文临走前提议：“你明天请一天假，休息一下。”
尹言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你这样去拍戏，肯定能刷新赵导的ng记录。”俞向文吓唬他。
原本心事重重的尹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好像有点可怕。”
“我等会儿回去告诉导演一声，明天你的戏不多，能调开。”俞向文拍了拍尹言的肩，“你快休息吧，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演戏这个事也吃状态，尤其是尹言这种全心投入进角色的演员，碰上赵青这种究极细节控的导演，明天去了片场状态不好，恐怕真的要吃上百条ng。
尹言想了想，也觉得得请假一天，他道：“谢谢俞哥，不过请假的事，我就自己和导演说吧。”
俞向文点点头：“也好。”
垂眸看着面色苍白的尹言，俞向文的手微动，最后还是安静地垂在身边，轻轻道：“那，晚安。”
尹言弯了弯眼，露出些笑意：“嗯，晚安。”
等俞向文走后，尹言没能像俞向文说的那样好好睡觉，他失眠了一晚，第二天还是按时爬起来，去了剧组。
通告调整后今天主要拍摄俞向文的戏份，尹言远远的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他的事影响，今天俞向文的状态不是很好。
拍了没一会儿，导演喊了卡，把俞向文叫去了一边，两个人聊了许久，俞向文全程低着头，像是在挨训，看得尹言都替他捏把汗。
过了会儿，导演拍拍手，对现场的工作人员道：“先休息半个小时。”
远远的，俞向文看到尹言了。他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尹言见状也抬起胳膊挥了挥，他看到俞向文回了自己的房车。
导演走过来，问他：“怎么没在酒店休息？”
尹言悄悄呼出口气，开口道：“赵导，我想和您商量点事。”
两个人去了监视器后，尹言说出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决定。赵青的态度比他预想中的好很多，没有过多为难，甚至还很支持尹言。
尹言站起身对赵青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行了，你快去吧。”赵青摆摆手，转过头继续皱着眉头看监视器。
看来比起这些琐事，导演这会儿更愁拍摄。
不知道俞向文这边遇到了什么问题。
尹言想着晚上要不要主动约俞向文出来吃个饭。
他赶回原来住的酒店，争取一天内就把事情解决掉。
当天下午，从s市赶过来的刘晓东坐在了警察局里。酒店的监控已经被调出来了，几名私生的身份很快确定，警察整理好尹言和小武的笔录，将兔子玩偶和从里面掏出来的定位器摄像头都保存好，联系到那几人，将人叫来警局。
跟踪尹言的一共是五名女生，年纪比刘晓东预想的还要小一点，她们被警察叫来也没有太慌张，态度算不上不配合，可又透着点无所谓，觉得警察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直到警察一拍桌子，说，按照法律，这种行为已经可以进行拘留处罚，以及写进她们的个人档案里了，几人这才有些慌了。
具体处理的过程尹言没有过问，刘晓东在警察局时留心听了那几人的回答，她们是五天前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对面住下的，期间只留意了尹言的动向，没注意其他人。
她们猜到尹言是在附近演戏，不过还没能跟到尹言去剧组的车，所以不清楚尹言具体是在演什么。
尹言听刘晓东说完后很是松了口气，本来只是个定位器的话他也不想闹到报警，可摄像头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今天去找赵导，就是和导演商量，万一报警后剧组被连带着曝光了怎么办，赵导的回答相当随性：“对面违法了肯定要报警，你先去联系警察处理，剧组的事等真的曝光了再说。”
尹言汗颜，一时觉得自己之前的犹豫不决都是自寻烦恼。
这件事最后还是传到了媒体的耳朵里，相关词条很快挂上热搜榜。
没一会儿，尹言的公司出了份申明，并附上一份报警记录。
隔了一会儿，又出了一份抵制私下跟踪艺人行程的倡议书。
#尹言被私生追到酒店敲门#
#尹言报警#
#私生疑似在尹言房间内放针孔摄像头#
「疯了吧？？这犯法了啊，又一次见证了私生的没下限」
「我哥没惹，公司能不能保护好他？经纪人和助理都是干什么吃的？？？」
「啊啊啊言言不会被拍到了吧，好恶心！这是恐怖故事吧，我要是发现自己被人偷拍了真的会被恶心死」
「笑死，明星让拍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楼上演的吧？还是私生本人？？」
「私生都区四，没开玩笑（/微笑）」
「别骂助理了，没看通告里写了吗，被拍到的是助理，惨还是打工人惨」
「被敲门也很恐怖了，就是可怜了小武，公司能不能给小武算工伤」
「私生不得赔点？？？别告诉我她们都没处理」
「都报警了，应该会有处理结果」
「多大点事，还报警，浪费公共资源」
「？有本事你被人跟踪了也别报警」
……
忽略个别找茬的评论，大家的关注点在抵制私生上，没有提到其它事，尹言彻底放下心来。
评论倒是提醒他了，尹言给小武转了个大红包，压压惊。
小武当即表示：“感觉自己还能再被拍几天！”
刘晓东一巴掌糊到小武头上：“瞧你那点出息，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小武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言哥有心里负担吗，我真没事，要是被拍到的是言哥，我才悔死了。”
尹言大感动：“小武……”
小武：“哥，冲我这份关心爱护你的心，您下次在剧组吃饭能主动点不。”
尹言：“……”
尹言目光飘忽：“……我，我尽量哈。”
“行啦，警察那边说了，几个人存下来的视频都删掉了，这次也多亏有小武，我回去给你申请奖金。”刘晓东是临时赶过来的，这边处理完了，还得赶紧回s市，杨晨瑞最近在试镜，他得跟着。
“我就先回去了。”刘晓东眯眼盯着尹言，道，“你给我好好吃饭，下次不许再收粉丝的礼物了，塞到手里的东西就全部都给小武，听到了没？”
尹言赶紧立正站好，表示自己很听话。
刘晓东不吃他这套：“每次都装的跟个小白兔一样，你才是真的不让人省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小武，人你给我盯好了，别回头又让人卖了还帮人贩子数钱。”
小武敬礼：“收到。”
尹言：“……”
尹言：“我真的不是傻子。”
然而觉得尹言不省心的也不止是刘晓东。
当晚，尹言接到家里的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劈头盖脸一顿批评：“都说了让你不要干这个工作啦！挣的钱多有什么用，那可是跟踪，是变.态诶！你瞧瞧，这多危险，我还听说过有那种极端的粉丝，跑到偶像的家里住着，你要是遇到这种变.态，可怎么办呀！”
“妈，我没事，这次就是意外。”尹言简单解释了几句，又被他妈打断，最后的核心主旨就是：趁早退圈去考个公。
尹言听得头大，赶紧说自己还有事，把电话挂了。
他瘫倒在床上，看到重新摆在新床头的魔法使，轻轻戳了戳。
今天所有的事弄完有些晚了，不适合再叫俞向文吃饭，只能之后再找机会感谢对方。
他打开炸了一下午的微博，大号的新消息多到手机都卡，就换了小号。最新刷出来的一条好友圈，就是消失已久的饱暖思尹俞太太，转发了尹言公司发布的抵制私生倡议书。
@饱暖思尹俞：坚决抵制。//……
「太太也来转发了！」
「这次的事真的很让人生气啊啊！坚决抵制私生！」
「明明就是私生的错，热搜上还有骂小言的，看到明星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开骂，有病吧」
「希望言言可以开开心心的，别为这些糟心事难过QAQ」
尹言刚有些感动，再往下翻，评论的画风就跑歪了。
「呜呜爸比要是和妈咪认识，这时候一定会出来保护他」
「严肃事件，禁止恋爱脑」
「都嗑拉郎了……也不缺这点德……真的很想看私生敲门，来开门的是咱爸……」
「爸还只裹着条浴巾，妈趴在在床上问爸，谁啊」
「那私生的脸都得被气绿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致命打击」
「都醒醒，爸妈都还不认识，你们在幻想些什么！！」
「不认识可以让他们在文里认识，日常@金俞良言，太太，这不就是现成的现背素材吗（明示.jpg）」
屏幕外的「金俞良言」本人：“……”
什么叫感动超不过三秒。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最喜欢的
几名私生最后被拘留十四天并处以罚款, 还追加了一条公开道歉。
热搜大爆的时候，几个私生的个人微博也被人扒出来了。倒不是网友故意要网暴，而是这几个人平时也没藏着, 经常在微博里yy尹言, 敲完尹言的房间门时, 还放言下次要直接进尹言的房间睡觉。
当时有不少人刷到这条微博，以为是魔怔人的幻想时刻, 没想到皮下是个真魔怔。
尹言的粉丝在私生的微博底下骂了几千条评论, 还在局子里的私生写好道歉信, 上线后很快把微博都清空了。
现在上面只挂着一条道歉信。
不过尹言还是在广场上刷到过她们原来微博的截图，就瞄了一眼，也够他恶心好几天。
小武注意到, 立马把尹言的手机收走, 让他少看点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敢再耽误拍摄进度，尹言很快回到剧组，继续拍戏。
只是拍摄进行的不是很顺利, 这个锅尹言和俞向文得各背一半。
“卡！”两个人停下来, 导演的声音传来：“俞向文, 你过来！”
俞向文还没说什么, 站在旁边的尹言先抖了抖肩膀。
每次听到这种严厉的语气, 哪怕批评的不是他，尹言也会一阵胆战心惊，有种被跟着凶了的错觉。
俞向文去了监视器后，尹言隐隐约约听到导演的话传来。
“你不要用那些刻意设计过的东西去演, 镜头里体现出来会很明显，哪一秒你觉得自己该犹豫了，哪一秒你又装作无所谓了, 表演的痕迹太重。不要这么掐着点，演得很完美，但也特别假，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赵青像是在怒其不争，可抬头看了沉默不语的俞向文半晌，眉间的严厉又转成了嘴边一声长长的叹息，“你的水平不在这儿，还能往高走啊，向文。”
盯着监视器里的回放看了两遍，许久后俞向文出了口气，对导演道：“再来一遍吧。”
回到镜头前，导演又喊了“开始”。
……
这场戏最后拍了三十二条，才算过了。
一天的拍摄下来，尹言也不可避免地出过几次错，但导演对他的耐心要比俞向文多一些，没怎么说他，只和他讲了讲戏，让他再体会一下角色的情感。
不过，眼瞅着导演的脸是又黑了一个度，尹言默默打消了请全组喝奶茶的念头。
看来要等哪天导演心情好了，再感谢剧组的大家最近对他的照顾。
“抱歉，今天让你一直陪我磨戏。”下了戏，俞向文没有直接上自己的车离开，而是在停车场等着尹言出来，向他走了过去。
尹言摇摇头：“我今天的状态也不好，而且赵导ng俞哥的戏，是因为知道您的上线在哪儿，对俞哥有更高的要求。其实我觉得俞哥已经演得很好了，我演的时候还糊里糊涂全凭感觉呢。”
俞向文笑了笑：“赵青导演想要的就是你的这份全凭感觉。”
尹言半懂半不懂。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演得稀里糊涂的，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在状态，都能比肩影帝，有时候又演得很心虚，生怕导演等会儿就气得摔了剧本。
如果导演真的喊了过，那也是全凭运气。
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俞向文过来找尹言，是想问：“后天剧组休息，你有安排吗？”
尹言迟疑地摇了摇头：“俞哥有什么事吗？”
俞向文看着他，弯了弯眼睛：“我想约你出去玩，你要去吗？”
尹言呆住了：“……啊？”
……
两日后，俞向文果真开车到尹言现在住的酒店楼下接人，早早就收拾好了的尹言匆匆下楼。
两个人都没带助理。
第二次坐上影帝的副驾驶，尹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明明都已经想明白了，俞向文只是一名心地善良的天使前辈。
可现在他怎么又觉得……俞向文其实是真的想泡他吧？？
……
老天，就不能给他一个痛快吗！
路上，俞向文没有说要去哪，车开出去半个小时，上了高速，尹言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把他拉去遥远的彼方卖掉了。
还真让刘晓东说中了。
他是那种被卖了还会帮着数钱的人。
尹言思索着俞向文会把他卖去哪儿，晚上还来不来得及赶回剧组。
路上没什么车，俞向文侧头看了尹言一眼，道：“累了就先睡一会儿，还有一段路呢。”
出奇的，尹言不想问俞向文到底要去哪儿，他只是摇头。
影帝给他开车，他还呼呼大睡，那也太不尊重了。
尹言想起件好奇的事，问道：“那天俞哥是怎么想到玩偶里还会有摄像头的？”
当时掉出来了个定位器，他和小武都只顾着看定位器，完全没想过兔子头里还会有东西。
俞向文轻描淡写道：“以前收到过类似的东西。”
尹言有些惊讶。
“那会儿收到的东西都会直接给经纪人，他放在仓库里了，过了很久才发现里面有摄像头，追究起来太麻烦，就算了。”
听俞向文提起经纪人，尹言便不再多问。
他看向车窗外，太阳在乌云后忽隐忽现。
半路上尹言还是睡着了，等再醒来，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海湾。
身上的空调毯滑落，尹言看了看，车上没人。
将毯子叠好，下了车，尹言在不远处的海滩上找到了俞向文的身影。
一路跑过去，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令人精神一振。
站在辽阔的地方，人们总是想张开臂膀，像是要投入自然的怀抱，拥抱最自由的天地。
尹言也站在海浪前张开了手臂，脸上不由带上明媚的笑意。
这里几乎不见人影，俞向文也没有带口罩帽子，尹言在他的身边，听着海浪阵阵，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问：“俞哥怎么会想到来这儿？”
“有次路过，看这里人少，就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还不错。而且，附近有家店的海鲜饭很好吃，就想带你来尝尝。”俞向文侧头看他，递出挂在臂弯的披肩，“海边风大，披上吧。”
“谢谢俞哥。”可能是车上开了暖风，一下车尹言也觉出冷了，没有推拒。
锁了车，两人沿着海滩，向着尚在远处的小店慢慢走去。
“本来是想带你看落日，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太阳被挡住了。”
“已经很好了。”尹言小心翼翼绕开一只跑得很快的小螃蟹，笑道，“完全没想到一睁眼会在海边，本来还以为俞哥要把我卖了。”
“路上还在想，你要是问我去哪儿，我要怎么应付过去，才能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真的就睡着了。”俞向文也笑了笑，“既然觉得我要把你卖了，怎么还睡得着？”
尹言往前跑了几步，转过身倒退着看俞向文：“都已经上了俞哥的车了，总不能跳车吧？”
“你倒是想得开。”俞向文慢慢走着，他看着尹言脸上的笑意，问，“那，你的心情现在有变好一点吗？”
海浪一阵一阵蔓延到脚边、又退回去，耳边规律的潮汐声，仿佛能洗刷掉心里的一切纷杂情绪。
尹言露出小虎牙，笑成标准的小太阳，阳光灿烂道：“不能比这个更好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尹言回到俞向文身边，听他说：“我收到的那个玩偶，一回公司就被经纪人拿走了，没有拍到我，也没定位到我的位置，但几年过去，当经纪人把玩偶里的东西剪出来让我看的时候，我还是很难受。”
“所以我想，这次的事你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看看海，会轻松很多。”
“俞哥……”尹言的话停在这里，再说谢谢未免有些太轻。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激。
俞向文对他这样好，他又能给俞向文什么呢。
“两年前的百像奖颁奖典礼现场，我从上一届的最佳男主角获奖者，变成了业界笑柄。”俞向文忽然说起，“那时候我受不了周围人的目光和那些对着我拍的摄像机，就躲去了洗手间。”
“有一个人正好也进来，他站在洗手台前洗了五分钟的手，一直在镜子里偷偷看我。”
“实在洗不下去，他才拖拖拉拉地关了水，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对我说，‘俞老师，您是我最喜欢的演员，今天能见到您真的很高兴，我第一次翻开剧本的时候就想，将来，我一定要成为您这样的演员。’”
“我也想像您一样，真心热爱着表演。”
尹言接上后半句，说完就被自己肉麻到了，他默默把披肩裹在了头上，小声道：“……原来您还记得。”
“怎么会忘呢。”俞向文侧眸看他，轻声笑了笑，“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你就跑掉了。”
被云层遮住的太阳露出一线余晖，俞向文停下脚步看去：“前几年我无缝进组，甚至轧戏，刚背完台词，就站在摄像机前表演，很多时候自己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在演哪个角色。网上都说我要完了，武小柏就是我这辈子的天花板了，一个武小柏用尽了我的天分，我再也演不出那样的戏了。”
“那时候我也觉得我要完了，拍戏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很麻木的事了，它是工作，是赚钱的手段，唯独不是艺术。”
“直到那天你对我说，你也想像我一样，真心热爱着表演。”大片的夕阳洒落在俞向文的身上，他转回目光看着尹言，道，“可能对你来说，那天只是正好碰到我了，就顺势说了那样的话，可那句话真的支持着我又走过两年，让我继续站在片场，站在镜头前，重新尝试着去投入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