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边野这话一出，有人小声问身边的人。
“谢异拂潘妮的面就算了，这人谁啊？不怕格罗特家族报复？”
“估计来头也不小，刚才我看好几个世家的人在跟他接触，言辞中和和气气，还有拉拢的意思。”
“真这么厉害？”
别人不知道边野是谁，潘妮却是知道的。
昨晚边野临时来费顿办事，她母亲辗转托了好多关系才将人留住，宴请他来参加晚宴，同时还叮嘱她多跟边野接触，说是边野手里的资源对她的仕途大有助力。
结果合作还没谈，人家倒先给她难堪了。
潘妮铁青着脸，只觉得荒谬。
不论是谢异还是边野，居然全都在向着桑淼说话！
有了谢异和边野的笑声起头，再配合潘妮这张气急败坏的脸，宴会厅不少人都憋不住，偏头闷声笑了起来。
潘妮从没像今天这般丢过脸，本该是她的凯旋庆功宴，硬生生把她自己弄成了笑料。
她死死瞪着桑淼，后者让她出了洋相，居然还端着一副真诚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和她打打闹闹一样。
攒了这么久的怒气值，潘妮气得胸口郁结，双眼赤红，再也忍不了，拳头一捏就往桑淼那张欠揍的脸招呼。
桑淼早猜到潘妮会动手，这种傲慢的人总是一击就怒。
她刚还犹豫如果潘妮用精神丝攻击她怎么办，如果她还击的话，那3s级信息素的事很可能就暴露了。
谁知潘妮居然和她比拳头，比拳头好啊。
底下的陈韫像是不忍心似的别开了眼。
陈苒皱眉问：“怕你小室友输？”
陈韫摇摇头，没说话。
侧身躲过一击后，桑淼贴着潘妮的手臂擦过去，手腕一转，手肘往她腰侧打，在她回防的瞬间，桑淼人已经绕到了潘妮身后，朝着她的屁股狠狠一踹。
听到嘴唇亲吻舞台的美妙声音，桑淼感觉自己都有些怜爱潘妮了。
两人的交锋非常短暂，短暂到宴会厅里很多人只看到了潘妮出手，再定睛一看时，潘妮已经狗吃屎一样摔地上了。
看到这一幕，陈韫笑得肩膀都开始打颤：“格罗特上将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陈苒：“……”白担心了。
看到这熟悉的招式，谢异轻咳一声，唇边扬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像是终于意识到在别人晚宴上这么闹不好，桑淼沉痛地闭了闭眼，朝潘妮伸出手，想扶她起来，并对周围人贴心解释道：“上将知道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学生，放了点水而已，她真不是打不过我，毕竟以上将的身份赢了我也胜之不武嘛。”
众人：“……”好坏歹话都被你说尽了啊！
不过，这么快的身手居然还只是一个学生？ ？
潘妮爬起来，恼怒地挥开桑淼的手，她已经气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眼睛一竖，手刀霎时重新劈砍至桑淼肩膀。
桑淼右脚后撤，抬手格挡，硬生生将潘妮疯狂的力道都卸掉了，趁着这片刻的距离拉近，潘妮脚下不停，膝盖前屈，击向桑淼腹部，不管桑淼上防还是下防，势必不可能同时躲开。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桑淼居然反抓住她的手臂借力，双脚一瞪，腾空跃起，竟比她出脚的速度还快，她的膝盖打了个空，反而自己的两边肩膀被桑淼凌厉一踹，整个人都撞在了墙壁上。
她听到咔嚓一声，是自己肩膀错位的声音。
潘妮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嚎。
“天呐！”桑淼惊呼一声，又要慌里慌张地过去扶人，“上将您别放水了真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潘妮怒吼：“你别过来！”
桑淼的动作一下停在原地，但嘴里还在不停地夸：“上将你真是一个好人，特别懂得照顾人情绪，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放水给我，知道吗，你刚才维护了一个学生脆弱的自尊心，联盟有你了不起！”
被副官扶起来的潘妮顿时面目狰狞：“……”
副官适时拉住她：“上将……还是先去休息间整理一下仪容吧，跟她耗下去，没意义的。”
潘妮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金发狼狈，眼里红血丝一片，即使再不甘心，她也知道副官说的是对的。
她打不过这个贫民窟Alpha，甚至被她耍得团团转。
再耗下去，她只会更加丢人。
“……好。”潘妮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节，饱含无数怒意。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个垃圾付出代价！
潘妮随着副官离开后，宴会厅鸦雀无声了几秒，墙倒众人推似的，不约而同地爆出了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傻子都能看出来潘妮完全不是这个学生的对手。
连一个学生都打不过的联盟上将，说出去的话，军部还有半点威慑力吗？
也多亏今晚是潘妮的私人宴会，费顿星总长不在，若是看到潘妮这一系列自取其辱的操作，恐怕总长的面子里子也要丢光了。
“潘妮这上将果然就是个绣花枕头！真不懂她平时横什么！”
“还联盟有你了不起，那个小Alpha搁这侮辱谁呢哈哈哈哈哈。”
“这阴阳怪气也是没谁了，我多少年没见过格罗特家族的人吃瘪了啊！”
“今天这一趟来得太值了。”
陈苒拉拉陈韫，也忍不住朝桑淼露出欣赏的目光：“你这小室友可真够狂啊。”
听着这些议论，沉父看向身旁的儿子，沉珩也止不住在笑，满眼都是台上那个年轻Alpha的身影。
沉父眼神沉下去，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音乐声重新开始播放，大家纷纷跳起欢快的舞。
桑淼从舞台下来的一路上，不少人都朝她投来了善意的目光，更有什者对她发出了跳舞邀请。
和她最开始的待遇云泥之别。
阶级归阶级，闭门造车是走不远的，桑淼的实力有目共睹，再加上谢异和边野的维护，稍微有远见的都明白，这人必定成为联盟军部日后的中流砥柱，即使她出身于贫民窟。
军部这个神奇的地方，可太多莫欺少年穷的故事了。
桑淼拒绝了那些Omega的邀请，回到谢异身边。
“幻刺蝶怎么还不行动？”
桑淼从谢异手里接过红酒润了润嗓子，说那么多话，口都干了：“不过以后潘妮应该是不会再来烦你了。”
结果喝到一半她才隐隐发现，自己让谢异拿着的那杯酒好像没这么满，刚喝下肚的，似乎是刚拿的，杯口位置还能尝到一点点玫瑰的味道。
桑淼吞咽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见自己那杯酒在谢异左手上。
谢异低声：“好喝吗？”
桑淼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含糊“嗯”了声。
“那我也尝尝。”
她还在愣神，谢异已经从她手里接过了酒杯，嘴唇贴上她刚才喝过的位置，下颌轻抬，微微凸起的喉结幅度很小地滚动。
桑淼：“……”
“你这什么表情，”谢异好笑道，“吻都接过了，还在乎这个？”
桑淼心脏跳了一下，把自己那杯酒接了回来，而后将嘴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液一点点送进了喉咙。
她面不改色，心里却慌得一批。
谢异这样吞咽她信息素的样子，让她有那么个瞬间竟然产生了丝缕想多给他灌点的想法。
这也太可怕了！
正在桑淼内心忏悔的时候，身后落下一道声音：“我刚也帮你了，回个谢礼不过分吧？”
桑淼一愣，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边野。
这人的想法她真是完全猜不透。
说是来谈合作，转头又非得附和她将宴会的主人公得罪得一塌糊涂。
“我没让你帮我。”桑淼道。
“但我的确帮了，我帮了你，就一定得讨你一个谢礼。”
边野眉形锋利，微微一挑就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他挑着眉，一把扣住了桑淼的手腕，在她下意识挣脱时，用另一只手顺走了桑淼手上的酒杯。
而后当着桑淼和谢异的面儿，仰头一饮。
饶是桑淼反应已经很快，立刻去扯他手臂，也还是被边野喝到了一口。
剩下的酒拉扯间全撒在了桑淼身上。
谢异眸光倏然就冷了下来，眉间带上了难掩的戾气。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酒，桑淼极少的烂脾气也一下窜起来，她盯着边野，太阳穴跳了两下：“你有病？”
边野舔了舔唇边的酒液，对自己老同学冰刀子一样的眼神视而不见，只看着桑淼道：“谢异都能喝你喝过的，我也要，这杯酒就是我要的谢礼。”
桑淼：“这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边野似笑非笑道，“我和他不都是帮你的人？”
“别总是想着拒绝我，”顿了顿，他眸色很深，握了下拳，很快又松开，“你以后总会还有找我帮忙的时候，下次，我不收你报酬。”
“你挺会做梦。”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桑淼面无表情地将人拨开，指了指胸前的酒渍，对谢异道：“我去洗手间弄一下。”
“好。”谢异道。
桑淼离开，边野却没走，只是脸上的笑容尽数隐去：“据我所知，她现在还是单身。”
谢异不以为意：“迟早不是。”
“到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人，也未必是你。”边野冷道，“她可是实打实说过喜欢我，她说过喜欢你吗？”
“你就会捡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谢异黑眸微抬，挑唇，“她没和你做过标记吧？但她和我做过。”
停顿两秒，他加重语气：“好几次。”
边野微眯起眼，垂在身侧的手因着克制，暴起根根青筋：“ Omega挺了不起啊？”
谢异淡淡道：“100%的AO信息素匹配度，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唯一，当然了不起。”
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边野愣了愣，那点郁闷霎时一扫而空，他低声笑道：“谢异，你真觉得自己是唯一？”
谢异眉心微拧：“你什么意思？”
边野看了那边的沉珩一眼，刚要说话，忽然便嗅到空气中一丝危险的气息。
一股香氛感十分强烈的味道不知何时窜了进来，灯光啪的暗下来，宴会厅里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紧跟着亮起的，还有从天花板漂浮下来的粉色光点。
谢异脸色一变，瞬间以手掩鼻，借着粉色荧光的亮度，下意识看向那个小男孩所在的餐区。
可餐区现在哪里又还有什么人。
谢异心跟着猛地一震，他盯了一晚上的小男孩，竟突然就不见了。
“桑淼呢，怎么还不回来……”
谢异表情非常难看，和边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猜测。
“我去找她！”谢异立刻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我也去。”
边野跟了上去。
另一边，大致擦了擦身上的酒渍后，桑淼便从洗手间出来了。
但她没急着回宴会厅。
不知为何，她感觉最近心情非常容易烦躁，刚才她上台让潘妮出丑，一部分的确是因为潘妮接连不断的挑衅，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潘妮看谢异的眼神。
那种势在必得的炙热，那种Alpha对Omega的钦慕，让她心里极为不爽。
再加上边野这个搅屎棍老是咄咄逼人，她下意识有点不想去面对他。
桑淼从兜里摸出一支镇定用的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冰凉清透的气味霎时向四肢百骸蔓延，那股烦躁感也跟着压下来不少。
有一说一，陈韫这烟是真好使。
一根烟抽完，她将最后那点火星掐灭，怕谢异久等，准备直接回宴会厅。
谁知刚过转角，就看到那个叫蔚开宇的小男孩躲在拐角另一头的墙后，苍白如鬼魅的脸上正对着她露出渗人的微笑，眼睛空洞洞一片。
桑淼脑子里警铃大作，立刻取出谢异偷偷为她准备好的防护面罩戴上。
小男孩嘴里发出“嘻嘻嘻”的声音，他看了桑淼一眼，突然又转身跑走了。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传出刺耳惨烈的尖叫声。
桑淼心脏一沉，拔腿就往宴会厅的方向跑。
等她拉开宴会厅的大门，才发现整间屋子里已经飘满了粉色的荧光，而地上全是倒地不起的宴会宾客们。
这些粉色荧光不停地往他们身上掉落，有些人整个身体甚至都已经被粉色荧光包裹了，像一只只即将破茧而出的卵在他们身上寄生。
她看见，每一个光点都由细细的银丝牵动着，接触到人脑部皮肤那一刻，银丝直直穿透头皮插进了他们的脑髓里，汲取着里面的养分。
在粉色荧光的笼罩下，不少人痛苦得肝肠摧断，不少人安详幸福，不少人脸上浮现出欲.仙欲死的神态。
虽说桑淼已经戴上了防护面罩，仍能感觉到空气里混合着幻刺蝶信息素的味道尖锐刺鼻。
“谢异……陈韫……沉珩……”
桑淼迅速冷静下来，叫着和自己相熟的人的名字，从地上的人一个一个找过去。
很快，她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找到了谢异。
谢异侧蜷在地上，身体正微微发着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地毯，骨节处青白一片。
看起来显然也陷入了幻境之中。
桑淼几个跨步过去，连忙蹲下身，想要将谢异扶起来，可她刚一碰到人，后者的身体便立刻缠了过来，他眉头紧皱，满脸不正常的潮红，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她的手腕，高仰的头颅绷出了一条漂亮的脖颈线条。
桑淼喉咙瞬间发紧。
因为她听见，谢异倒在她怀里，嘴唇贴在她心脏的位置，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桑淼，我要坏掉了……”
她又想起在介绍幻刺蝶时，谢异曾对她说过的话——
“他会在幻境里经历最幸福和最痛苦的时刻。”
“要想将他从幻境中唤醒，只有一种办法。”
“进入他的幻境。”
然后进入他。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555786 3个；Yoyo、落花论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会嫁娇娇27瓶；温烈、盛宴、吃山楂10瓶；郡阁6瓶；乱了夏末蓝了海、允薰5瓶；小恐龙4瓶；小星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直到幻刺蝶的粉色荧光细丝试图贴着谢异的头皮钻进去，桑淼才如梦初醒。
她摸出匕首一把斩断了那根细丝，粉光立刻熄灭了。
桑淼试图沿着细丝找到幻刺蝶的位置，发现幻刺蝶早有防备，细丝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完全找不到来源。
思忖几秒，她起身往宴会厅外走。
待在这里不是办法，她一个人不可能唤醒所有人。
谢异说过在宴会厅周围布了防，尽管潘妮不靠谱，但总归能起到些作用吧。
找了一圈没找到其他认识的人后，桑淼没打算把谢异留在这里，直接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出去找外援。
别墅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桑淼抬起一脚，哐当将门踹开。
踹的时候还一阵肉疼。
到时候要是潘妮找她赔钱，也不知道赔不赔得起。
“有人吗？”
桑淼环顾一圈，站在别墅门前空旷的草坪里，出声喊：“宴会出状况了，有没有人回答一下？”
结果桑淼喊了半天，也没等到一个人。
她皱皱眉，又回到别墅区，往楼上的休息区找。
等她一间间房门地踹开，除了倒在地上的侍应生，依然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就连原本上楼换衣服的潘妮也不见人。
事情一下就变得诡异起来了。
潘妮和她副官去哪儿了？别墅外说好的布防呢？
难道因为刚才丢了脸，潘妮怀恨在心，不仅自己跑了还把所有布防也撤了？想让她连带所有宾客全都死于进化种手里？
但这样做对潘妮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宾客是她请来的，人在她地盘上出了事，她必定难辞其咎。
除了潘妮和她副官，唯一知道布防计划的只有谢异了。
可谢异也被拖入了幻境。
桑淼心底那股子烦躁感又涌上来，她将怀里的谢异抱得更紧了些，后者仍然时不时在重复呓语，仿佛正循环经历“坏掉”这件事情一样。
“啪——”
一坨软哒哒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桑淼退后一步，低头看去。
原本被她藏在口袋里的小章鱼似乎按捺不住了，笨拙地从地上翻了个身，而后眨眨圆眼睛，触手伸长，从她脑袋上薅了一根头发。
转眼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就出现在桑淼面前，她的头发参差不齐，如一丛杂乱的野草，背部和手臂伤痕遍布，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见。
小女孩朝她歪了歪头。
桑淼：“……”
看着小圆变成六岁版本的自己，桑淼有种久违的感觉，心情非常复杂。
将谢异放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后，她脱下外套将小圆裹住，问：“这么着急出来，是有事要和我讲？”
“嗯嗯！”小圆重重点头，眼里的担忧毫不掩饰，“姐姐你赶快去幻境里救救001号，他在幻境里要被杀死了！”
桑淼立刻朝谢异看过去，后者原本潮红的脸颊果然苍白一片，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体呈现出了抽搐的状态。
“怎么会这么快？”桑淼惊道，“不是还会经历痛苦的时刻吗？”
“这个幻境就像我小时候玩的游戏一样， 001号如果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怎么可能跳到第二关去呢？”
想到什么，小圆气鼓鼓地嘟起嘴巴：“幻刺蝶可讨厌了，在研究所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它！老是让我做噩梦！”
桑淼唇角抽了抽，捏住小圆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脸颊，微眯着眼道：“小鬼，别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
“可小朋友就是要可可爱爱啊，”这里没镜子，小圆看不见自己现在的长相，疑惑道，“你小时候长得不可爱吗？”
“不可爱。”桑淼道，“所以你做可爱的表情会显得很恐怖。”
像个精神不正常的天生人格缺陷反社会孤儿。
小圆似懂非懂。
看着呼吸明显急促的谢异，桑淼抬手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倒是想帮他，但他只告诉了我唤醒的办法，没告诉我进入幻境的方式，我不知道该怎么进到他的幻境里。”
停顿一秒，她问小圆：“你知道吗？”
“我就是来帮你进去的，等我一下！”
小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根细丝，粉色荧光的那一头被去掉了：“用这个绑住你和他的手，你们就能幻境相通。”
她一边说，一边往谢异身边扑，细丝缠住谢异手腕后，她又朝桑淼招手：“姐姐你也来！”
“真能行？”桑淼问。
“我以前经常这么干。”小圆道，“不过你只能以意识体的形式进入幻境，进去后，需要找到意识载体融合，只有这样才能和001号交流，帮他从幻境的情景中抽离出来。”
眼见谢异情况越来越不好，桑淼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坐在谢异身旁，将自己的手伸过去，同时叮嘱小圆道：“说不定幻刺蝶会过来搞偷袭，你在这儿帮我们守一下，一旦有异，就把这细丝切断吧。”
小圆认认真真地点了下头。
下一刻。
细丝缠上桑淼手腕，她眼前一黑，和沙发上的谢异倒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桑淼感觉自己灵魂仿佛都被撕裂了，才从混沌中醒过来。
光线陡然铺满眼前，桑淼被强烈的光刺得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处于一个上帝视角的位置，看到了谢异的教师宿舍。
准确地说，是那间她不敢进的卧室。
谢异的卧室和他性格给人的调子差不多。
冰冷、暗沉、简单，黑白分明，唯有床头放着的那对毛茸茸的兔耳朵，给整间卧室添加了些许温柔和情.趣。
很快，卧室门打开，年轻Alpha抱着Omega从外面进来。
年轻Alpah眉眼抬起时，桑淼愣了一下。
仿佛一刻也等不及，把谢异扔在被褥上就覆身过去吻住后者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桑淼就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幻境中的自己和谢异吻得不可开交。
年轻Alpha的膝盖半跪在床垫上，外套被她扔到了一边，她的手掐住谢异脆弱的脖颈，将人拉到自己面前，让他被迫抬高下颌，舌尖跟着挤进去裹住他的，力道非常重，和他抵死深吻。
谢异的气息好似都快被掠夺。
手指被人扣紧，掌心相贴。
如果不是他的腰还被握着，早就撑不住往后倒了。
屋外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呼啸的风声将窗户吹得劈啪作响。
但屋里的两人浑然不觉得冷。
地上全是凌乱散落的东西，连同被褥一起，都被踹了一米远。
就很麻真的。
桑淼木着脸想。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ntr视角啊！ ！ ！
可惜两人听不到她的满腔愤怒，他们对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年轻Alpha只是用手戳了几下，谢异便肩膀一颤，搂着她的脖子，哑声说：“……可以了。”
桑淼看见自己握住谢异的脚踝抬高，然后一点一点往前，小腿，膝盖弯……最后她的手隔着制服的衣料，猛地摁在了他细韧的腰上。
两人的呼吸都凌乱得有点过分了。
谢异的脸颊、脖颈，连带着耳朵、手指全透着红色，平日里冰冷的黑眸蕴着湿漉漉的光，鲜艳的嘴唇时而咬紧，时而大口喘息。
在年轻Alpha掰过他的肩膀时，忍了忍，他还是觉得受不了，推开她撑在旁边的手臂，眼尾发红，断断续续地说：“桑淼，你想让我死……不如直说……”
年轻Alpha笑了声，安抚性地在他的后颈腺体处落下一个吻：“谢异……教官……”
“你不是说自己不是那种脆弱得一碰就碎的Omega？”
“不是说不会随便坏掉？”
因着用力，独属于少年人的薄薄肌肉脉络格外清晰。
谢异咬着牙，浑身滚烫，颤声控诉：“我当时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说啊，”年轻Alpha逼问，“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会这么吃力……”
谢异的脸埋得很低，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还有一部分在外面。
仅仅只是这样，竟然就这么吃力了。
“那能怪谁？”年轻Alpha的笑声越来越恶劣，似乎觉得他太可爱，低头亲了亲他白玉似的耳朵，非常无辜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才变这么凶。 ”
Alpha话落，谢异的腰也瞬间塌陷，头差点撞上前方的软塌，桑淼眼疾手快，长臂一伸，金眸深沉，将他的脑袋彻底按进了枕头里。
极具侵略性的动作像在撕碎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谢异，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Alpha清哑的声线伴随着风雪过境的声响送到了谢异耳边。
谢异眼眶一热，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眼泪落进嘴里，咸涩一片。
他的感动换来更多的肆无忌惮。
谢异的背脊弯成一张线条利落的弓，睫毛浓密如鸦羽，颈部圆圆的脊椎凸起，情意恍惚时，仍不忘用那张色彩鲜明的唇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无语。
大无语。
如果桑淼有实体，也不至于坐在特等席上了。
她以为意识体融合是件非常简单的事，可她尝试了无数种意念的方式，都无法将意识和床上的自己融合。
桑淼能感觉到，谢异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她却对此毫无办法，哪怕进入幻境，也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他陷在这些虚妄的场景里，无法自拔。
别让我碰了！
拒绝我！
推开我！
不然你真要被弄死在这里了！
桑淼在心底呐喊了无数遍，可惜屁用没有。
循环一遍又一遍后，谢异整个人都已经提不起任何劲儿了，他眼神空洞，像一个提线木偶，只有在Alpha说喜欢他时，才会很动情地垂着眼睑笑，小声回应她：“我喜欢你，一定比你的特别喜欢，还多一些……”
桑淼胸口像被针扎过，细密地疼，又像被人拿柠檬泡了一泡，酸涩到了极点。
她只能一边生气一边觉得心疼。
谢异这人怎么能这样啊……
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了吗？
其实进入幻境前，桑淼也思考过，谢异想要的幸福会是怎样的。
也许是和她在一起过很平凡普通的生活，也许是和她一起做许多浪漫刻骨的事，也许是早上醒来睁开的第一眼是她，亦或者是世界和平之后，同她结婚那天。
但她着实没想到，谢异想要的幸福竟然只是她的一句喜欢。
这么轻易，这么简单。
这么一文不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波动的情绪，桑淼心脏狂跳，再一次感觉到了灵魂撕裂的痛楚。
痛苦过后，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强烈悸动随之袭来。
下一秒。
桑淼全身瞬间紧绷，头皮阵阵发麻。
我操……
从地狱飞往云端的感觉，不外如是。
又一秒。
桑淼低头，看到了谢异因着情迷意乱骤然拧紧的眉，就连脚趾他都蜷缩起来了，抓着她手臂的手欲拒还迎。
但她身体难以适应，还没能从这天差地别的反差中缓过神来。
最后一秒。
似乎察觉到桑淼心不在焉，谢异黑眸清醒些许，见她没反应，以为她喜欢捉弄人的恶劣因子又犯了，偏要等着他主动。
于是他想了想，非常听话的，用那道被厮磨得发哑的声线低声去勾她。
“老公……”
桑淼一个哆嗦，脑子里白光闪现。
谢异：“……”
桑淼：“……”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谢异神色古怪，抿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桑淼面无表情。
想死。
三秒，不愧是你，名不虚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阳光快乐小白马、Yoyo、柰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41555786 64瓶；猫猫狗狗要在一起呀28瓶；祁姝15瓶；书荒老太君、derella 10瓶；Estella、素染9瓶；dreamhigh、温烈5瓶；小恐龙4瓶；480422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桑淼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三秒缴械。
刚经历灵魂被撕裂的痛楚，转眼又让她感受什么叫爽翻了天，谢异还故意勾引她，这换谁也很难把持住吧？
对上始作俑者一言难尽的表情，桑淼磨了磨牙，泄愤似的低下头，将脑袋拱进他胸膛。
谢异幻境里的她还是太温柔了点。
桑淼一边吃一边想。
床上算个屁，这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怎么都不去试一遍呢？
兔耳朵也没戴。
她还挺想看那对兔耳朵被弄得一晃一晃的模样，那种毛茸茸一捏就融化在手里的质感像谢异失神时一样脆弱。
想到这儿，桑淼吃莓果的动作变得深而重，将周围白皙的地方吮了个遍，留下一片一片的红印子。
尽管舍不得，她还是在心底叹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结果这一抬才发现，谢异早就浪得没边，正微喘着气，自己抬手抚上另一边。
桑淼：“……”
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成这样吗？
不过说实话，这个场景真的非常刺.激人。
如果不是桑淼明确清楚自己身处谢异幻境，她应该会抓着谢异的腰，重新肆无忌惮，横冲直撞，哪怕失去理智，也要让他崩溃颤抖，让他知道老是这么浪会带来怎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但她没有，她痛苦而遗憾地闭了闭眼，按住了谢异的手。
谢异睁着湿漉漉的眼，不解地看着她。
“别折腾了。”桑淼说。
她挣扎两秒，退后一步，任由刚才狂风暴雨后留下的残局收不住似的，顺着谢异皱缩的地方洇湿了被褥。
桑淼别开眼，强迫自己当没看到，而后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再折腾也没用，我和你不会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我们总会走出去。”
谢异脸色瞬间苍白，他拉住她，恳求：“别走……外面雪下得那么大，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别自欺欺人了，”桑淼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声音低缓而清晰，“谢异，你清醒过来，我们才能一直在一起。何必要这样沉浸在虚妄之中？”
这话让谢异生生僵硬在原地。
仿佛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他黑眸冰冷一片，用一种不甘的眼神盯着她：“你觉得是为什么？”
桑淼手指微顿，回答不出来。
“桑淼，”谢异轻声喊她，“那你觉得喜欢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很难形容，”桑淼目光和他对峙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我没喜欢过别人。”
“也没喜欢过我吧。”
谢异眼睫扇动，上面还挂着一颗没掉下来的泪珠，这么一动，泪珠眨进他眼睛里，如同盛满了藏不住的难过：“你标记过我，和我接过吻，我能感觉到，你对我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沉默几秒，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喃喃：“但你不喜欢我。”
自从上次那顿饭之后，谢异再没和她说过这些话。
她居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将她的挣扎全都能消化得很好。
谁知让他这样不确定。
桑淼一时间都有些后悔，是不是她所谓的保持距离做错了。
心底深处的恐惧一闪而过。
桑淼压了压，试图开导他：“你不说要追我么？这就放弃了？”
“没放弃。”谢异抿抿唇，“可太多人觊觎你了，我想走捷径，能快就快点。”
桑淼这张脸和她的信息素，招蜂引蝶的本事像是天生的。
如果不早点和她确定关系，在她身上打下属于他的标记，他很怕一个不留神，桑淼就和别人走得更近了。
“还要什么捷径？”桑淼道，“压根就只有你走的这一条路。”
谢异张了张唇，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讲道理，”桑淼哑然失笑，“我也没让你走过弯路吧？”
好半晌，谢异才回过神来。
“所以，没走过弯路的意思，”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几乎一下就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是指我的选择一直都是正确的，迟早能走到你心里面去，对吗？”
桑淼看着他，金眸里情绪难辨，却难得没有否认。
她抽出纸巾，帮他一点点把脏污擦掉，而后下床捞起衣服，替他一件件穿上。
做完这一切，桑淼迎着他的目光，沉默几秒，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低头和他接吻。
“那得你先醒过来。”
谢异愣了愣，心跳几乎快失控。
外面的风雪好像停了，他脑子清晰又混乱。
仿佛预感到这个幻境很快就会碎掉，他再次义无反顾地和她双唇紧贴，然后拼命在心底告诉自己——
这是开始，不是结束。
刺眼的光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桑淼看见怀中谢异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化成一片光晕，静静躺在她手掌心。
下一秒。
画面一转，眼前的场景变成了更小更逼仄的地方。
那张和暗色融为一体的病床和旁边的医疗研究器械彰显着这是一间医用实验室，实验室阴暗、压抑、令人恐惧。
病床十分凌乱，全是被人猛攥过的痕迹，上面还有血迹，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血迹从病床一直蔓延到窗户边——说是窗户，其实同样看不到任何阳光，和用一根根坚.硬金属铸成的牢笼并无区别。
窗户下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的四肢全部被斩断，断肢混乱地散落在地上，整个身体只剩血肉模糊的躯干。他的黑发和干涸的鲜血凝结成块，一缕一缕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喘息声，分不清是躁狂还是疼痛。
即便如此，再次变成意识体的桑淼还是一眼就分辨出来。
这里是第一生化研究所的旧址。
这个孩子，是谢异。
片刻后，实验室外响起火力猛烈的炮弹炸开的声音，有人摧毁了研究所牢固的大门。
没过太久，一串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与此同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研究所牢笼里的生物们全都开始狂欢嚎叫。
谢异终于抬起头来，眼底血红一片。
也是这时，桑淼才看清楚，他嘴里死死横咬着一把刀，和他平时随身携带的那把黄泉一模一样。
刀上淋漓的鲜血还在滴落。
而他被斩断的四肢创口，和黄泉造成的切面一模一样。
一个猜测蹦入脑海，桑淼瞳孔皱缩。
今晚头有点疼，只能写出来这么多了。
明天下午如果好点的话就补上剩余字数，抱歉了宝汁们呜呜~~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derell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呆呆呆、Yoyo、owl不想熬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 10瓶；瓜皮赖赖5瓶；小恐龙、酒七诺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断肢表皮上有坚硬的黑色鳞片浮现，上面坑坑洼洼，像是鳞片被人一片片拔掉的痕迹。
谢异瞥过的一眼里，满是对这些鳞片的厌恶。
所以。
他的四肢是自己斩断的。
当这个想法涌入桑淼脑海，桑淼的脑子像被人狠狠从后面敲了一闷棍，头晕目眩，连带着心脏都开始抽疼。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桑淼又看了谢异一眼，视角跟着飘到窗户口。
“阿灼，你真要这样做？你知道把这些怪物放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吗？！如果人类因此再度濒临灭绝，你就是遗臭万年的罪魁祸首！”
桑淼认出来，这是禾羽甄，收起那些不正经后，此时的禾羽甄尤带着青涩。
“是联盟那群老东西派你来当说客的？”
另外背对的一人声音跟着响起，有点沙沙的，压抑着很深的情绪：“难道他们不知道，想要阻止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把我的Omega还给我，我立刻停手。否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桑灼！”禾羽甄的语气恼了起来，“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不是联盟不放人，是隋医生根本就不在他们手里，更不在生化研究所！何况隋医生是【转化】天赋的觉醒者，这么珍稀的觉醒者，本来就不应该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想要成为谁做怎样的事，让他自己选择，你说了不算。如果不是联盟的人带走了他，那你告诉我，是谁绑架他的？”
桑灼冷声讥讽，半点情面也不讲：“羽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你会懂我，会懂隋水对我多重要。任何伤害他的人，我不可能放过。 ”
禾羽甄笑了声，笑声有点苦：“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交情，一个隋水就可以让你和我反目。”
桑灼道：“我反的是联盟，不是你。”
“可我在联盟！我不像你，我的家人我抛却不了，他们在费顿生活一天，我就不可能叛出联盟！”禾羽甄情绪激动，一字一句地质问，“你为了隋水不惜和政府开战，甚至连我都瞒着！你有哪怕一刻，想过我的感受吗？桑元帅？”
静了好一会儿，桑灼才低声启唇：“就是知道你还有家人，这件事我才一个人做。”
禾羽甄没说话。
桑灼继续开口：“你有家人，所以你选择效忠联盟，隋水也是我的家人，所以我选择叛出联盟。这两件事的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禾羽甄的声音泄露出一丝哽咽：“一定要走到这种地步？”
四目相对。
桑灼别过头，答非所问：“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隋水是什么时候吗？”
说到自己的伴侣，桑灼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也是在这里，在这个狗屁研究所，我看到十几岁的他被锁在透明的玻璃房里，后颈腺体连接着一根管子，他被Alpah的信息素日夜不停地刺激，以此释放出高浓度的属于【转化】天赋Omega的信息素，联盟政府用他的信息素来对抗虫族入侵。”
“那时我就在想，虫族真的那么可怕吗，我们真的赢不了了吗？如果人类对抗虫族的武器，只剩下这样凌迟一个Omega ，那我们这些从小就立志投身军部的战士得有多窝囊呢？”
“所以我对自己发誓，我会赢下每一场和虫族的战役，会把虫族赶出我们的星系。”
“我走到他面前，跟他说，再坚持一下，下一次我再来这里，就会救他出去。”
禾羽甄觉得她狂妄至极，可又不得不苦笑着承认：“每件事，你都做到了。”
“找回他这件事，我也会做到，”桑灼声音冷下去，“但在这之前，我要先放了这些实验品，然后把这个狗屁研究所——”
顿了顿，她掷地有声：“夷为平地。”
禾羽甄知道拦不住她，疲惫地说：“如果全都放了，它们引起大范围虫灾怎么办？威胁到人类城市的安危怎么办？”
不待桑灼说话，各个进化种实验室的窗户口忽然亮起一双双惊恐而渴望的眼睛。
“我不会的！求你，放了我！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也不会！我只想回去看看我妹妹！她一个人，没我不行的！”
“呜呜呜爸爸，我想爸爸了……我每天都好疼啊……想吃爸爸做的草莓蛋糕……”
“我也是，蝴蝶就该自由自在才对，我受够了……”
“求求你们了……”
“放了我吧……”
“你都听到了。”
桑灼深深看着禾羽甄：“我看过实验记录，他们的融合程度都不算太深，作为人的记忆大部分都还保留着，归根结底，他们原本都只是孩子而已。如果再让生化研究所发展下去，你能保证你以后的孩子不会成为这里的一员吗？”
禾羽甄无言以对，被她说服了，她张张嘴，对着桑灼要了句什么承诺。
外面炮弹又炸开一声，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桑淼只听见桑灼说了句好。
禾羽甄又道：“除了进化种融合实验之外，研究所还启动了名为''杀戮''的实验计划， 1000个孩子里现在只剩下3个活着了，我想先带他们走，把他们送回家人身边。”
桑灼点头：“可以。”
话落，桑灼转过身，朝001号的实验室走了过来，军靴踩在特殊金属铺成的地板上，发出如同天籁的清脆声响。
看清楚桑灼的长相后，桑淼猛地一怔。
桑灼有和她一样的黑发金眸，但桑灼看起来冷峻得多，她的嘴角习惯性向下微微撇着，俊美的眉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妄和自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不可一世。
桑淼在心里啧了声，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战无不胜的神话吧。
可惜如今，联盟历史里早已抹除了她全部的功绩，只剩下“造反”这两个字，和她的名字挂在一起。
实验室的芯片锁都是特别定制的，没有芯片钥匙很难打开。
桑灼从后面的队伍里招招手，一个戴面具的少年从站姿整齐的军人里挤了过来，他只露出了一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只见他摸出工具，把芯片锁拆开，开始进行暴力破解。
不多时，实验室的门就滴答一声开了。
开完一间后，他立刻转换阵地，依次去开其他实验室的芯片锁。
桑灼往001号实验室里看了一眼，没看见床上有人。
她刚要开口，一把寒气四溢的刀以迅雷之速抵到了桑灼腰侧，持刀人恨意滔天地问：“谢修然在哪里？”
桑淼看见，谢异的四肢居然重新长了出来。
他握住黄泉，指甲长而尖，像是野兽的爪。
桑灼倒是没被这个只到她一半身高的孩子唬住，回头问禾羽甄：“谢修然是谁？”
“那个被你绑起来扔在科技园大楼门口的男人，他是生化研究所的主任，以及''杀戮''实验的核心负责人。”禾羽甄看了谢异一眼，又不忍地别开头，叹息道，“也是他的父亲。”
桑灼冷笑几声，抬手啪地按开了实验室的灯。
突如其来的光照亮了阴暗的实验室，也让习惯待在黑暗环境的谢异被晃了一下眼睛。
等他再睁眼，手里的黄泉已经被夺走了。
当所有人看清实验室的惨状后，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地上满是覆满鳞片的残肢，尤其房间角落的位置，密密麻麻，堆得像一座小山，残肢里最坚硬的部分被取走了，谢异把这部分融合成了一把漆黑的刀。
谢异牙齿咯吱咯吱响了几声，对着桑灼伸手，缓慢僵硬地开口：“东西，还我。”
“会还你的。”桑灼道，“在我带你去见谢修然的时候。”
听到这话，谢异呆了呆，猛地睁大眼。
他仿佛才意识到这间困了他两年的牢笼，终于在此刻打开了。
在原地踌躇地站了许久，谢异才垂下手，摆出乖而讨好的姿势，小心翼翼地仰头问：“真的……会带我出去吗？”
桑灼“嗯”了声，揉揉他满是血垢的脑袋，温声道：“我从不骗人。”
谢异握着黄泉砍下他父亲头颅的时候。
桑灼和禾羽甄都避开了。
谢修然没有求饶，狂热的眼神中似乎还很欣慰，像是在谢异身上看到了希望。
乌云飘散，朝阳从海面升起，刺破了科技园终年阴沉的天色。
也让谢异，再度感受到阳光铺满身体的温度。
如此温暖，如此久违，如此令人神往。
禾羽甄牵着谢异的手带他回家那天，问他：“为什么要把你的刀取名为黄泉？”
谢异身上被包裹得很严实，露出一张苍白过头的小脸和一双冷冰冰的黑眸。
许久，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因为想让谢修然——”
“下地狱。”
抱抱兔兔。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erell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努力冲冲冲、Yo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879506 7瓶；宁宁宁宁宁墨6瓶；落花论水4瓶；温临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费顿星北区仰山路78号塞格斯庄园。
桑淼记得谢回说过，这是他和谢异的家。
可看着和被遗弃没什么两样的谢异，她又忽然明白他这么多年不愿意再回家的原因了。
因为禾羽甄敲开门后，一名大着肚子的女人沉默看了谢异一眼后，扯下他头上的兜帽，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谢异被打得摔在了地上。
禾羽甄也微微震住了，似乎是没想到一个怀了孕的Omega力气还能这么大。
她弯身扶起谢异，将他护在身后，严肃道：“廖女士，您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啊？”廖绮美死死抓着门槛，神情满是痛苦，“我的伴侣死了，在我肚子里的孩子即将临盆时，被我的大儿子杀死的！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冷静？！”
说着，她浑身颤抖，指向一言不发的谢异，气得发抖道：“他是你父亲，你怎么狠得下心对他下手的……”
禾羽甄解释道：“您的伴侣引颈就戮，他死的时候并没有怪谢异，何况他也没资格怪吧？谢异才多大，就被他亲手送进了实验室。”
“你懂什么！”良好的教养让她骂不出脏话，只尖锐地说，“他就连死在自己儿子手上都没怪他——这是因为什么？谢异的基因是进行''杀戮''实验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他父亲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联盟的未来而已！”
“可当时联盟已经有桑灼在！根本不至于如此！”
“那桑灼现在人呢？”廖绮美冷笑道，“联盟政府明知她不可控，依然无条件支持她，给她最大的权利，但也得做两手准备不是吗？只要她永远效忠联盟，''杀戮''实验迟早会终止。”
顿了顿，她恨恨道：“事实证明，政府的预料一点也没错，桑灼这种人根本不配坐上那个位置……桑灼伏罪以后，如果没有谢异，一旦虫族卷土重来，你觉得我们人类又该何去何从？”
“老谢为联盟做了这么多……”廖绮美捂着胸口，痛到近乎窒息，“你们却眼睁睁看着谢异把他杀了……”
禾羽甄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她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真窝囊。
廖绮美抓着门框的手松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对谢异道：“我没有你这么自私的孩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谢异还是进了屋，但廖绮美将他当成了空气，只有管家受禾羽甄之托照顾谢异。
有时候管家看到他手臂上时不时长出来的鳞片，会吓得尖叫，每次都是强忍着害怕，给他喂饭换衣服。
从前线退役的禾羽甄偶尔上门拜访，谢异会突然问：“禾老师，我真的是怪物吗？”
禾羽甄立刻否认：“不是。”
“可妈妈说我是，”谢异伸出手，看着自己异化的皮肤，又问，“禾老师，我还能变得正常吗？”
禾羽甄只得叹口气，安慰他：“我给你找了很好的医生，她会给你做辅助治疗，可你身体里毕竟融入了虫族，虽然你不会被它们影响到失去理智，但要想去除这些异化的症状，只能靠你自己，将它们的力量一点点吞噬掉。”
“小异，”禾羽甄弯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温和道，“暂时别和妈妈见面了好吗？她现在还怀着孕，孩子马上就出生，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谢异表情难得露出可怜的意味：“不见面，我一个人，害怕……”
“没事的，”禾羽甄道，“你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了，以后他会陪着你。”
“弟弟或者妹妹？”
“对，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张白纸，弟弟妹妹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这些……”谢异指了指自己异化的手臂，迟疑道，“会吓到他吧？”
“所以你得加倍努力，让异化的症状都消失。”禾羽甄道。
谢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我现在就去做准备。”
画面又是一转。
谢异看起来长高了许多，禾羽甄带着已经恢复如常的他回家来。
谢回已经出生，刚满三岁，还是个到处撒尿的小娃娃。
他正在客厅和管家玩儿。
禾羽甄推了推谢异：“去和弟弟打声招呼吧。”
谢异有点近乡情怯，手心捏满汗水，看起来非常紧张：“我、我看起来不恐怖了吧？”
禾羽甄笑着点头：“你现在和我们一样。”
在禾羽甄的鼓励下，谢异慢慢靠近谢回，帮他捡起了地上的玩具。
谢回奶生生地对他说谢谢。
谢异眸子里闪过惊喜，从管家手里接过他，小声问：“哥哥陪你一起玩，可以吗？”
话音未落，“哥哥”这两个字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谢回圆滚滚的眼睛霎时瞪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异手足无措，想要去哄他。
刚蹲下去，谢回抬起肉嘟嘟的小手啪的打在了谢异脸上：“怪物！你走开！我不跟你玩！讨厌你！”
一瞬间，谢异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哭闹的谢回，后者哭得快背过气去了，管家只好在这时劝他：“谢异，你还是先走吧，等小回长大一点再回来。太太如今的精神已经不大好了，她时常对着小回说什么，哥哥是怪物，不可以和哥哥玩……久而久之，小回听见哥哥就要哭……”
谢异的头垂得很低很低，浑身僵硬。
期待这么久的事就像肥皂泡一样，一吹就破裂得无影无踪，这感觉如同被人用刀子往胸口捅了个穿。
管家将谢回抱上楼，正好碰上廖绮美，廖绮美用非常非常温柔的声音哄着谢回，是谢异从没听过的语气。
谢异又猛地抬起头，眼睛闪烁着，有点羡慕地望着被廖绮美抱在怀里的谢回。
从始至终，廖绮美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带谢异离开时，禾羽甄生气得砸烂了塞格斯庄园外的雕塑。
谢异本人倒是没太大反应，他唯一的反应就是麻木。
谢异只能继续住在禾羽甄家里。
禾羽甄将他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满室的温馨依然掩盖不了谢异身上的死死沉沉。
这一路走来，桑淼像是跟着他一起经历了这漫长的时光。
她能感觉到，谢异这次好像撑不住了。
那双眼睛黑蒙蒙一片，自我厌弃的情绪在里面尽显。
桑淼闭上眼，如同之前那样，想把自己的意识覆到实体上，可不知怎么的，一直都无法成功。
绝了，意识体融合难道还看运气？ ？
又试了一次无果后，桑淼似有所感地望向谢异的方向，而后便听见了一声惊恐的惨叫。
“明明都好了，禾老师明明说我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谢异跌坐在地上，颤抖看着自己的手臂。
原本被他压下去的异化症状此刻再次浮现，鳞片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他终于崩溃，抑制不住地大声嘶喊。
“怪物！妈妈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不止鳞片，还有利爪、尖牙、耳朵、尾巴、翅膀……
无数虫族的标志性特征全部在他身上出现。
桑淼觉得震撼的同时，罕见地感觉到了一丝心疼到极点的窒息，他身体里居然被融入了这么多的异类……
谢异又开始拔自己手臂上的鳞片，拔得血肉模糊，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似的，只想着把异化的地方，全部都撕扯下来。
但桑淼记得非常清楚。
谢异曾对她说过，他怕疼。
桑淼焦急万分，再一次试着进行意识体融合，然而不论她怎么做，始终无法变成实体。
鳞片被谢异全部拔掉，四肢血淋淋的，只剩下骨头。
桑淼看得心都要撕裂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去到他身边？
她不停地思考，不停地试。
谢异又一拳打在自己嘴角上，然后麻木地张开嘴巴，吐出混着血的尖牙。
桑淼目不转睛地看着，忍着灵魂撕裂的痛苦，一遍遍将意识朝着谢异的位置融合，又一次失败后，她心底的暴躁达到了顶点，忍不住爆粗口。
甚至在心里恶意地想，如果谢异真的死在了这幻境里，她会将幻刺蝶连带着在背后操纵幻刺蝶的人碎尸万段。
谢异拔掉的鳞片和尖牙又长了出来。
他崩溃地看着这一切，绝望地痛哭。
最后，他抽出黄泉，抵在心脏的位置，想要给自己一个了断。
也是这时，桑淼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体好像撞到了一面透明的墙。
她在这面墙里看见了流动的意识缝隙，缝隙发着光，如同吸引。
桑淼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寻着那些缝隙一点点钻了进去。
意识挤进谢异身体的那一瞬间，桑淼感受到的疼痛不亚于她曾经受过的任何一次伤，或许更甚，因为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由于她的出现，谢异的身体停住了自戕的动作。
但两个灵魂挤在一个躯壳里，像被关进了狭小的屋子里。
“你是谁？”
谢异看着自己身体里出现的陌生人，没什么表情地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恐。
被夺走身体也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谢异，”桑淼终于能够开口，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地说，“别怕。”
谢异猛地抬起眼。
桑淼飞快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感到任何抱歉。”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向他走近，用安抚小动物一样的动作，手轻轻搭上他肩膀，“你不是怪物，我确信。”
谢异浑身都开始发抖，流着眼泪问：“如果不是怪物，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怎么没有？”
桑淼在还是少年模样的谢异面前站定，四目相对，她笑着道：“我就很喜欢。”
谢异像被人点了穴，一下僵硬在原地，他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我会当真的。”
“那就当真，”桑淼道，“我没说假话。”
桑淼弯下身，手指擦掉他脸上的眼泪，而后如视珍宝般抱住了他，在他耳边道：“谢异，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也不能讨厌你自己。”
“你要坚信，以后你会成为联盟最强大最勇敢的将军，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匍匐在你脚下，仰望着你，为你摇旗呐喊，为你吟诵赞歌，那个时候，谁也无法再伤害到你。”
停顿两秒，私心作祟，桑淼又道：“你会找到真心接纳你的人，很多很多，其中有一个，当她出现的时候，如果你也喜欢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手。”
“我不放手的话，”谢异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她就会一直喜欢我了吗？”
“嗯，”桑淼收紧双手，将他抱得更紧，“只要你不离开她，她这辈子都是你的，决不食言。”
谢异搂住她的脖子，眼眶泛红，重重点头：“那我，死也不离开她。”
字字句句，仿佛宣誓。
桑淼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光源从两人拥抱的地方爆发。
她被一股力量拉扯着，不停地下坠。
直至从谢异的幻境中醒来。
桑淼比谢异先醒，她头痛欲裂，缓了好几秒才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睛。
和面前歪着脑袋的小圆视线对了个正着。
“姐姐，你怎么进去这么久啊？”小圆道。
桑淼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先往谢异看去，后者面色平稳了不少，手指微动，小声哼唧，随时可能醒来。
想到什么，她指了指谢异，抓紧时间问小圆：“幻境里的事他都会记得吗？”
小圆用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下：“也不全记得，可能只有一些片段，毕竟幻境因为不断循环，里面的时间线都会拉得很长。”
听到这话，桑淼半舒口气。
因为这口气还没舒完，小圆又接着道：“不过有些重要的画面，还是会留在潜意识里的。”
桑淼眼皮一跳，咯噔一声。
完球。
希望谢异不会记得她糟糕的三秒表现，那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下次证明一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酒熊猫50瓶；小恐龙3瓶；hyl、青梅挑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没过太久，谢异指尖动了动。
在他睁眼的瞬间，桑淼伸出手，安抚性地将人搂在了怀里。
没别的。
就是想抱抱他。
谢异肩膀很轻微地抖了下，似是还没从这接连两次的强烈精神刺激中回过神，神情都是呆滞的。
桑淼察觉到他的异常，不由将人松开，帮他把额头上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低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谢异没说话，头很低地垂着。
“谢异？”桑淼皱皱眉，轻轻捏了下他的脸，“你现在清醒了没？认得出我吗？”
谢异还是不说话，眼睛甚至渐渐失去了焦距。
桑淼心里慌了，转头问小圆：“不是说唤醒就好了吗，为什么他还是这样？”
小圆也凑过来，观察了谢异片刻：“按理说，不应该啊……我以前碰到幻刺蝶，都是这么做的，醒来也好好的……等等，”像是看到什么，她抬手贴了贴谢异的额头，随即脸色一下变了，“ 001号他……”
桑淼抱着谢异的手跟着僵住：“他怎么了？”
小圆脸色有些发白，飞快看桑淼一眼，吞吞吐吐道：“好、好像有东西在他身体里……”
“什么东西？”桑淼语气生硬。
小圆嘴巴动了动，表情有些不忍。
沉默几秒，她伸出小手，猛地把桑淼从谢异身旁扯到了一边。
在桑淼皱眉发火前，她破罐子破摔地说：“姐姐，别靠近001号了，他可能会失控。”
桑淼面无表情。
她乍然想起了幻境里谢异身上出现各种各样异化症状的场景。
一时间，她忽然明白谢修然为什么要选中谢异成为001号实验品。他的身体仿佛一个完美容器，拥有融合虫族力量的恐怖功能，再符合不过“杀戮机器”这几个字的定义。
但桑淼不打算听小圆的话，甩开她的手，重新往谢异身边走。
小圆从后面死死抱住了她，哇哇大声哭起来：“别去，姐姐别去……”
“放开。”桑淼道。
小圆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不！”
“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她哭喊着，“我不要你去冒险！”
桑淼低头看着抱住她大腿的小孩儿手臂，手指抽了一下，还是不留情面地一点点将其掰开了。
小圆哭得更凶了。
她像是很怕桑淼被谢异体内的东西伤害，一直不愿意放手。
拉扯间，宽敞的休息室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如惊雷炸开般，桑淼和小圆瞳孔同时骤缩，周身翻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这是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5066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脸上戴着防护面罩，看不太清表情，只一双绿眼睛阴冷无比。
他身上未被长裤完全遮挡的脚踝部分，露出一截义肢，折射出金属光泽。
“你还敢出现。”桑淼握紧了拳头。
小圆的眼睛也瞬间变成了竖瞳，恨意毫不掩饰。
“比起杀了我，我们还是先聊聊怎么救他吧？”
5066朝谢异的方向抬了下眼睛：“ SSS级的裂口蟒现在可在他体内，要和我打个赌吗？看看是001号能够将它的力量吞噬，还是它彻底占据001号的身体？”
居然找了两个进化种当帮手！
桑淼脑袋里嗡了一声， 5066制造这场晚宴事故的目的不言而喻，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谢异，旋即呼吸骤停。
后者痛苦地掐住自己脖子，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手背皮肉被绷开，花纹鲜艳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他大张着唇，表情窒息，隐约可见口腔里渐渐裂开的舌，鲜红而刺目。
“停手。”桑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5066 。
5066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等到鳞片覆盖他全身，口器完全成型，他就不再是人了。”
“我他妈让你停手！”桑淼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5066平静道：“309，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桑淼的理智消失殆尽，她冲过去，只想杀了5066。
009号的机械手猛地伸出，桑淼侧身躲闪，脸上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伤口。
她被迫停了下来。
“我真的很不喜欢白费力气。” 5066叹了口气，“ 309 ，你已经浪费了我太多时间和精力，想让我停手，你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桑淼没说话，眼神冷极。
“先求求我？” 5066说，“我开心了再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5066看到女Alpha的腮侧紧绷一瞬，然后颓靡地吐出两个字：“求你。”
5066毫无波澜的眼睛染上了些许快意，他勾了下唇：“下一步，把Amber手环交出来。”
“手环不在我身上。”桑淼艰难地说。
“要我告诉你，你挺不会撒谎的吗？” 5066说，“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握在你自己手里，没有别的地方更安全了。”
见桑淼迟疑，他适时提醒：“001号脸上也长出鳞片了。”
桑淼跟着去看。
饶是她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也还是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
幻刺蝶控制谢异的意识，裂口蟒侵占谢异的身体，两股力量冲撞之下，谢异疼得在沙发上打滚。
“你剩下考虑的时间不多了。”5066道。
小圆气得浑身发抖，竖瞳变得血红，想变回巨化章鱼进攻。
却被桑淼一把扯住。
小圆带着哭腔道：“我就是死，也要拖着他们一起！”
桑淼闭了闭眼，疲惫地说：“别去送人头了，打不过。”
小圆清楚桑淼说的都是事实。
强如谢异都着了他们的道，还让两个进化种甘愿俯首，如果她真有能力让5066和她同归于尽，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了。
“309，”5066不紧不慢地问，“如果001号变成真正的怪物，你还会喜欢他吗？”
停顿一下，他迎上桑淼的目光，笑了笑：“哦，我忘记他本来就是个怪物了。”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
是让谢异恐惧的魔咒，也是让桑淼妥协的魔咒。
桑淼漠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如同被人在头顶敲了一棍子，身形微晃，站都站不稳。
“我给就是。”桑淼听见自己说，“你先让它们出来。”
5066冷嗤道：“还跟我谈条件？你现在有得选吗？”
桑淼低着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隐在阴影里，连呼吸声都很微弱。
几秒后，她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机甲钥匙，放出来，爬上机甲舱，从里面的储物盒里，取出了Amber手环。
009号的机械手转了个方向，摊开。
桑淼紧紧握着手环，悬在上方，没松手。
5066会意，摸出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
另一边的谢异身体忽然抽搐起来，他高仰起头，黑眸瞪大，瞳孔涣散，喉咙收缩，发出阵阵窒息的声音，一条体型不大不小的蛇从谢异嘴巴里钻了出来。
皮肤花纹妖冶的裂口蟒退到5066身后，行为木讷，如提线木偶。
桑淼手一松，手环落到了001号的机械手掌心。
5066用工具检测了一遍手环，确认无误。
片刻后，谢异剧烈咳嗽几声，终于清醒过来。
5066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害怕谢异的战斗力，竟然真的没有再为难她，拿了手环就走人了。
小圆狠狠瞪着谢异，和桑淼说了句“姐姐对不起，我不可能就这样让他走”，随即闪身就追上去。
“回来！”
桑淼目眦尽裂地冲着小圆喊。
可惜小圆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桑淼只来得及抓住一手空气。
休息室只剩下两个人。
“你刚才做了什么？”谢异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桑淼浑身一僵，朝谢异面前走了几步，想要抱他，可她的动作再次扑了个空。
谢异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的意味着什么？”
桑淼收回手，同样面无表情：“知道。”
“知道你还把手环给他？”谢异觉得不解，“那个手环里有【转化】天赋觉醒者的信息，你在关于我过去的幻境里也看到了，这个天赋的觉醒者有多珍贵。如果他落到这种人手里，将面临怎样的下场，你想过吗？如果5066靠着他挑起战争，多少人又会流离失所，你想过吗？”
“想过。”
就是想过，她才会迟疑，才会挣扎。
谢异冷冷道：“可你还是把手环交出去了。”
桑淼艰涩地说：“我只是想救你。”
“救我一个人的命，让更多人丧命？”谢异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桑淼，这就是你的觉悟？你还配当联一军校的学生吗？”
桑淼的心阵阵发寒，一抽一抽地疼。
“我不在乎，”桑淼说，“联盟的未来，人类和虫族的战争，这些又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也从来没想过死而后已地保护这个世界，我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地说：“只是想保护一个人而已。”
“你的做法，只会让我身上的罪孽更加深重。”
谢异像是忘了和她经历过的一切，如同两人初见时那样，冷戾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桑淼很少怕某种具体的人和物，在福利院的时候，她被年纪大的孩子整得再惨都没有低过头，还会等待合适的机会报复回去。可看到这样的谢异，她很恐惧，是真的恐惧。
因为他的表情无所谓得像是随随便便抬手，就能决定要不要置她于死地。
“谢异，”桑淼稳了稳发颤的声音，逼迫他去回忆，“你说过，你死都不离开我的。”
谢异冷眼看着他，缓慢补充了个前提：“如果你没有把手环给5066的话。”
桑淼整个人如坠冰窖，她决定自欺欺人，把刚才那句话当做幻听，重新抬手。
这次她抱了谢异满怀。
平日里如同小白杨般挺拔的身躯此刻弯了下去，她忍不住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味，发现谢异竟然没有推开她。
桑淼把这当做是他软化的信号，连忙保证道：“谢异，你别怪我了行吗？我一定努力追踪5066，把东西再重新夺回来，你信——”
末尾的音节戛然而止。
桑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黄泉从她腰侧捅了进去。
“为什么？”桑淼面如死灰。
谢异缓慢地把黄泉抽出来，刀刃滚过，搅弄着内脏和血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谢异一脚踹开了她，表情冷漠：“即使你遮掩得再好，也隐藏不了你的信息素对腺体改造人有巨大影响这一件事。”
“知道利特星有多少腺体改造人吗？这样实力强大的组织，却不得不臣服于你的信息素，有你在一天，那群极恶之徒就能活得更久。”
说着，谢异身形逼近，再度将黄泉插进了她胸口：“我肩负着人类兴亡的使命，绝不能让你这样的人存在于世上。”
其实桑淼可以躲开，但她觉得没必要。
被谢异捅了个对穿的痛苦远不及她心里的绝望，这应该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刻了。
从出生那一天起的记忆开始争相恐后地涌入脑海，她想了很久，终于给这段旅程下了个总结。
“孤独。”
桑淼失去过太多东西。
生下她的父母，她福利院的小伙伴，她养过的小兔子，她交过的第一个朋友，甚至带她入行的教练。
父母从未见过面，小伙伴被领养后杳无音信，小兔子死掉了，朋友在她被全网非议时和她绝交，教练是个赌徒，就等着将她捧出成绩了卖掉。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失去。
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只是那些人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旦她试图想得到点什么，想和别人稍微有点羁绊时，这些人就会立刻从她生命中抽离。
哪怕她终于成为了高人气职业运动员，有无数粉丝热爱，最后飞机失事，她再次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
她以为谢异会是例外。
但遗憾地是，始终只是她以为而已。
为什么她非得要和谢异说那些话？为什么她没管好自己的心？为什么她都拒绝过谢异了就不能再拒绝一次？为什么她这么不小心让5066看出来，谢异已经变成了她光脚的人生里唯一的软肋和弱点？
又为什么谢异说过的话却不兑现？
为什么，要骗她？
深入骨髓的痛让桑淼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是满腔苦涩，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桑淼痛不欲生。
却还是没忍住，剧烈颤抖的手指朝面前人伸出，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别走……”
谢异神色狰狞，又抽出黄泉，这次对准的是她的头颅。
桑淼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