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韩延钰伴月而来,月白的深衣在洁白月色下显得有些冰冷,他的脸色也是冷肃的紧。
宋玉晚躺在床上,听着回廊下轻微的脚步声,心里毛毛的。
今天她偷偷跑去明德宫,韩延钰肯定是生气的,所以这个人渣这么晚来是做什么?难道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玉晚闭着眼睛装死,韩延钰似乎是在她的床边停留了一下,有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突然,韩延钰凉凉的开口:“青兰我杀了,因为你。”
一个冰冷的物事丢在她的脸上,血腥气淡淡的钻进她的鼻子。
“听说这耳坠是你赏的,我便拿来当个信物,免得你又说我诓你。”
韩延钰邪恶的笑了笑。
青兰,就是一直侍候她的哑巴侍女。
韩延钰竟然杀了她!
宋玉晚倏然睁开眼眸,看着他神色冰冷,又听他说:“晚娘,你今世又害死了一个人。”
宋玉晚闻言只觉得浑身仿佛坠入一片冰冷中,身体四肢心口都结上一层冰。
她看着韩延钰,咬牙说道:“她是你杀的,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韩延钰冷笑一声:“可我杀了她,却是因为她连你也看不住,这样的侍女我要来有何用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晚娘你不乖,才会惹我杀人的。”
他俯下身,伸出白皙手指摸搓着宋玉晚的脸,语气似乎是带着爱怜:“晚娘,我舍不得碰你一个手指头,你犯了任何错事我都能够原谅你,即使,你去明德宫是想取可以要我命的懿旨。”
宋玉晚心里惊了一惊,又对他哼笑道:“你的话一向说的这么好听,你以为我会信?”
韩延钰笑笑:“信不信随你,只不过以后再这样不乖,我有很多法子让你长记性的。”
话音顿了顿,又道:“哦对了,我觉得还是让你的小侍女来侍候你比较好,你再惹我生气,我可要杀她了哦。”
画影……宋玉晚眼中瞬时蓄满了泪,她咬紧牙关,终于还是在韩延钰临出门的时候,对他说道:“你不能杀了她。”
韩延钰行到门口的脚步微顿驻足:“如果你不乖,我不介意再杀一次。”
宋玉晚最终哭倒在被衾中,如果画影再一次被杀……她真的无法承受这个痛苦。
前世画影的死,是宋玉晚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那时候刘章为了她死了,宋家也都死光了,除了握在韩延钰手中不知死活的幼妹和在陈府苟延残喘的阿姐还喘着气。
那是秋日的一个清晨,秋风萧瑟,红叶翻飞。
韩延钰早晨起来,侍女给他穿戴衣冠,等会儿他是要上朝的。
而床上,躺着宋玉晚,空洞的眼神看着头顶灰纱的帐幔,脸上面无表情。
经过几个月的折磨,她已经懒得出力气去反抗了。
只有她活着,他才保证不去陈府找阿姐麻烦,所以她不能去死。
韩延钰容色温和,唇边勾出一抹笑意,走近她,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晚娘,等我下朝回来,带你去看液池的芙蕖。”
语气轻快,看来心情很是不错。
宋玉晚一言不发,连眼色都没有赏他一下。
韩延钰的仪仗终于出了椒房殿的大门,宋玉晚这才松了口气,支起酸痛的身子,画影眼眶红红的立在一边,给她倒了杯水。
“没什么好哭的。”
宋玉晚劝她的话显得苍白又无力。
画影闻言却奔出去,哭的更伤心了。
宋玉晚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做,连起身穿衣服都不想。
总归还要被那个人渣扯坏的,更何况穿与不穿也没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下场。
不多时,画影进来,抱着她又哭了一通。
每次宋玉晚被韩延钰欺负,她都要这样哭。
可哭有什么用,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宋玉晚蓦然的呆着,似乎周遭的一切同她也没什么要紧了。
画影何时出去的她都不晓得,直到韩延钰满含着怒意而来,站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地对她说:“你的侍女真傻,明知杀不得我,却还要来送死。”
宋玉晚侧过头,眼泪比话音先一步滚落:“你说什么……我的侍女如何了?”
韩延钰凑近她,阴冷笑着:“金銮殿上行刺,被单平当场格杀。”
这句话刺激了宋玉晚,她倏然起身,穿着素白的亵衣就奔了出去。
赤着脚一路奔到了金銮殿,宋玉晚的眼泪滚了满脸。
画影,画影,你不能死。
金銮殿内外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看见宋玉晚这副怪异模样,她的脚走上冰冷的灰砖地。
那个恶魔说,她的画影死了,她不信。
今早,画影还抱着她哭呢,怎么一转眼就死了呢?
他是骗她的,他的话一向是不可信的。
宋玉晚跨过金銮殿高高的门槛,看着地上那抹素青的衣裙,以及一地的鲜血,再也不敢往前迈一步。
那肯定不是她的画影,那人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