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风雷送行,这天傍晚,顾显章回到家后,吩咐顾夫人做了几道菜,便坐在餐桌一头看起了报纸。
汪兰和风雷已经来到了,两个人坐在那里,见顾显章没有话说,便也目不斜视地端坐着,显得有些尴尬。另一侧,顾影紧挨着郑桐坐下,也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两只眼睛却紧紧审视着对面的风雷和汪兰。又过了一会儿,顾太太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说道:“可以开席了。”
顾显章这才放下报纸,说道:“还有个人,再等等。”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顾太太忙去开门,进来的是陈其中。
顾显章忙招呼道:“快来,就等你了。”
陈其中拱手说道:“抱歉,来晚了,让诸位久等了。”
几个人见了陈其中,一下子面面相觑起来。这时,顾显章指着陈其中说道:“风雷,你们应该见过呀!”
风雷看着陈其中,做出一番思考的样子。“顾显章在试探我,我也要试探一下他顾显章的底牌。”想到这里,风雷决定再把这只带刺的皮球踢出去。
顾显章一直冷冷地看着风雷和汪兰,等着风雷的反应。
风雷看着陈其中,接着便摇着头说道:“今天在楼道里见过这位,以前见没见过面,可实在想不起来了,我听司令的口气,这位应该是我的学生吧!”
郑桐接道:“这是陈其中,在电讯班听过你的课。”
陈其中点点头,伸出手去说道:“风雷教官,你好!”
风雷忙冲着顾显章说道:“司令,经你这么一提醒,他的确是我的学生,但不叫陈其中,叫什么我可记不起来了。”
顾显章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望着风雷说道:“今天让陈其中参加,就因为他是你的学生,我特意把他叫来为你助兴,也算是送行吧!”
陈其中站起来说道:“教官,我现在的名字就是陈其中,正如你现在的名字叫风雷一样。”
风雷笑笑:“理解,理解,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故人,真是有幸。”
话说到这里,彼此间也便没了更多的话说,顾显章举杯说道:“好,人到齐了,吃饭,为风雷和陈其中重聚,另外,给风雷饯行。”
几个人跟着便纷纷举起杯来。
第二天上午,一辆车突然在梁晴的家门前停了下来,片刻,梁晴母子被两个士兵从屋里推搡出来,童嫂搀着王夫人紧接着从后面慌张地追了出来。
顾显章站在那里,见梁晴母子被押了出来,忙冲一旁的士兵递了个眼色,说道:“让他们上车!”
二话不说,两个士兵就把梁晴母子推到了车上。
王夫人见了顾显章,不解地问道:“顾显章,你这是要干什么?”
顾显章一笑,说道:“王夫人,事太急,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毛局长请梁晴和孩子去台北一趟。”
王夫人预感到大事不好,便又说道:“他们孤儿寡母的用毛局长这么兴师动众?”
顾显章哼了一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奉命行事。”说完,又冲一旁的陈其中摆了摆手。
陈其中立刻会意地坐到了车里,眨眼间,那辆车便驶得没影了。
这天夜里,都富春经过一番化装后,拎着一兜水果来到了医院,走到门口值班室时,被值班人拦住了。
都富春拎起那兜水果,说道:“我是看望病人,军管会的刘枫同志在哪个病房?”
值班人有些不耐烦地看了都富春一眼,说道:“我说这位同志,这都几点了,不能探望病人了,明天吧。”
都富春点头哈腰地说道:“我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专程来看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你看,我这水果都买了,大老远的,总不能让我拿回去吧。”
值班人又看了都富春一眼,说道:“那好吧,你快去,10点我这儿关门,还有15分钟。”
说着,值班人翻看了一下面前的那个本子,说道:“204病房。”
都富春听了,飞身走上楼来。找到204病房后,都富春推门走到了刘枫床前。刘枫纳闷地看着都富春问道:“这位同志,你是……”
都富春笑了笑,说道:“同志们让我来看看你。”
刘枫犹疑地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没见过你?”
都富春又笑了笑,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说道:“都是同志,哪个单位的不重要。这是同志们的心意,你好好养伤,我走了。”
刘枫不禁又问道:“同志,你到底是哪个单位的呀?”
可是这时,都富春已经开门离去了。
这天早晨,按照约定的地点,汪兰来到基地附近的一片树林,见童嫂从一侧走过来后,汪兰四处看看无人注意,便赶快迎了上去。
童嫂一眼见到汪兰,便着急地说道:“梁晴被顾显章安排走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你说该怎么办?”
汪兰说道:“童嫂,我也被调离了电报组,看来顾显章要对我们下手了。童嫂,你通过水路把这个情况通知给风雷,让他查明梁晴和孩子在台北的下落,摸清敌人究竟要干什么。”
童嫂点了一下头,接着,两个人就分头走开了。
陈其中把梁晴母子送到香港指定的一个地点后,便回到了岛上,这时,老鹰已经起程去往重庆了。为此,陈其中轻而易举地就在老鹰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只装着子版爆破图解的纸袋子,接着,把它送到了顾显章的手里。
顾显章把纸袋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旋即便拿起一瓶药水,在一张纸条上涂抹起来,少顷,纸条上渐渐显现出了爆炸点的连接线路。
顾显章望着纸条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好,这才是子版有用的东西。这东西,你能复制一份吗?”
陈其中点点头,说道:“应该不复杂,但我需要一些材料。”
顾显章在桌上写了一个批文,说道:“拿总务处,找詹主任去领。复制之后,再放回去,要神不知鬼不觉。”
“明白。”陈其中说道,“另外,风雷我已经让‘国防部’的人去摸底了,有消息会告诉我的。”
顾显章点点头,说道:“忙去吧。”
所长谭万和的突然去世,无疑给原本正在进行的工作又增加了一个谜团。
得到消息后,首长、王专员和秦天亮几个人立时吃了一惊,很快便来到了派出所谭万和的办公室。
王专员说道:“派出所的同志说,昨天晚上谭所长还在工作,今早发现已经去世,身上没伤,没有搏斗痕迹。老谭的身体很好,全市干警刚体过检,心肺功能正常,不应该是猝死。”
秦天亮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看着看着,便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下意识地闻了闻,向一旁的警员问道:“这个化验了吗?”
警员说道:“这会有问题吗?这是谭所长用了多年的茶杯。”
秦天亮又拿起茶叶桶看了看,一起递给了那名警员,说道:“杯子和茶叶马上拿去化验。”
首长这时坐了下来,说道:“那好吧,咱们就在这里开一个现场办公会议,大家都说说吧!”
几个人听了,却一下子沉默下来。首长便向一旁的秦天亮问道:“秦天亮,说说看法。”
秦天亮想想,便说道:“肯定是老A指使人干的,谭万和所长正在调查军管会内部的潜伏特务,现在重点在调查欧权,其它嫌疑对象还有几个。他的工作有了进展……”
首长听了,突然表情凝重起来,起身说道:“回军管会。”
几个人回到军管会后,又让人把李荷叫到了会议室里。见李荷走进来,王专员问道:“李荷,我问你,审查湘赣根据地同志的任务,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李荷说道:“下面的人只有我和谭所长经手这个案子,别人怎么知道?”
王专员又问道:“那你跟谭万和是怎么交代工作的?”
李荷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那天谭所长从你的办公室走出来之后,正好碰上我。我问他来做什么,他说是帮我们调查老A的。说着,他就把几个人的材料让我看了看,那正是那些天我出差调查的几个人。他让我说说具体情况,我觉得在走廊里不方便,便让他去我办公室了。”
王专员埋怨道:“老谭是老公安了,怎么犯这样的错误?”
李荷眨着眼睛问道:“什么,消息走漏了?”
秦天亮说道:“李荷,你好好回忆一下,走廊里有谁?”
李荷急切地想着,说道:“好多办公室的门都是开着的,有的是虚掩着的,这可不好说。”
首长接过话来说道:“这样,李荷同志,你先回去工作,今天的事要保密。”
李荷望了一眼首长,战战兢兢地离开了会议室。不料,吴科长就在这时闯了进来,脚还没站稳就汇报道:“首长也在这儿啊,专员同志,刚才我去医院看刘枫,有情况。”
王专员问道:“什么情况?”
吴科长说道:“值班室的人说,昨晚有人带着水果来看刘枫。可刘枫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那个人只说代表同志们来看他,之后放下水果就走了。”
首长一惊,忙问道:“时间?”
吴科长说道:“昨天晚上9点40前后,时间很确定,因为住院部10点关门。刘枫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莫名其妙。”
首长思忖片刻,说道:“好,吴科长,你先去吧!”
等科长走后,王专员突然说道:“这么说,这个刘枫可疑?”
秦天亮想了想,说道:“首长、专员同志,我觉得这是敌人使用的一个障眼法,如果刘枫真是老A,那么他不可能让人在晚上那个时间和他接头,而应该选择白天人多的时候趁乱混入医院,不留下任何可疑迹象。再说,刘枫同志的嫌疑不是已经排除了吗?”
首长点点头,说道:“天亮分析得对,谭所长被害和造访刘枫,应该都是敌人的计谋。”
这天晚上回到家,秦天亮和李荷在一起吃饭,吃着吃着,秦天亮突然望着李荷说道:“谭所长去世了。”
李荷不觉吃了一惊,一双筷子掉在了地上,问道:“什么时候?”
秦天亮说道:“就是昨天晚上,他的茶叶里检查出了剧毒氰化钾。”
李荷若有所思地说道:“哦,老A。谭所长在查老A,可能谭所长查出线索了。”
秦天亮望着李荷突然问道:“李荷,你在1936年做什么呢?”
“我?”李荷说道,“我在苏北啊,搞共青团工作。”
“有证明人吗?”
“哎,秦天亮,你是在怀疑我?你怀疑我是老A?”
秦天亮笑道:“所有的人只要符合老A特征的,我们都应该怀疑。”
李荷听了,一把拿过秦天亮面前的饭碗,重重地顿在桌子上,说道:“秦天亮,你说清楚!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一片真心对你,换来的竟是你对我的不信任。”说完,抹了一把眼泪跑了出去。
经过一番秘密跟踪调查,万名获知,仓库里的那些假药是江水舟和王半仙买来的。偷梁换柱得到的那些真药,他们打算运到大山里的残匪手中。于是,经过请示,万名决定扮成黑帮的人,顺藤摸瓜找到那条秘密上山的道路,借此摸到敌人老巢,待机一网打尽。
这天夜里,在重庆郊外的一条山路上,一群黑衣人拉着装着货物的车辆,正往前走着,万名悄悄跟在了后面,趁人不备,不时在路边做下了记号。
一行人最终来到一个山口处,停了下来。万名紧接着便钻进了身边的树丛里隐藏下来。这时间,只见一个领头的说道:“弟兄们辛苦了,到这儿就行了。”
一个黑衣人听了,向四周看看,冲领头的说道:“这是哪儿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找个店住下也行呀,别把我们扔在了荒郊野地呀!”
领头的笑笑,说道:“好了,兄弟们,我到前面探探路,看能不能连夜赶到。”说完,便又向前走去了。可是没走多远,他又停了下来,冲着路旁拍了3下手,少顷,一个穿着国民党军服的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见了那人,低声说道:“货到了,怎么办?”
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靠边,剩下的不用你管了。”说完,冲着暗处打了一声口哨。刹那间,十几个手里握着匕首的残匪从路旁的树丛里钻了出来,又照直奔到了那些拉车人的身边,不由分说,便是一番搏杀,一时间,那群黑衣人便一个一个倒在了血泊里。
一切结束后,只听到一个残匪头子喊道:“把东西带上,撤!”
霎时间,那十几个残匪推起车子,飞快地向前跑去了。这一切,被躲在树丛里观察的万名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这天上午,洪升带着几个战士在原“国防部”地下室的搜查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他们找到了通风口。
洪升从通风口里钻了下去,里边果然是一间暗室。打开手电,洪升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立着的一只保险柜,接着又看到了保险柜旁的操作台,此刻,操作台上还有微弱的灯光闪烁着。
一个干事这时发现了墙壁上的一只开关,把它打开后,暗室亮了起来。洪升看到有一把梯子立在了一旁,便说道:“李干事,你上那个梯子看看,有梯子就应该有出口。”
李干事走上梯子,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接着扳动了一个扳手,头上的木板便缓缓地移动了。
洪升笑了笑,说道:“这才是出口,上去。”
洪升跳出洞口,一看正是“国防部”的地下室,不由嘘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室中室,怪不得我们一直没有发现,你们守护好现场,我去汇报。”
紧接着,洪升径直来到首长的住处,一进门,便兴奋地说道:“首长,暗室找到了!”
这时间,万名刚向首长汇报完情况。一听说找到了暗室,首长高兴得一拍大腿,向一旁的万名说道:“好!万名,你给北京打电话,马上把邓飞叫来。”
接着,几个人又喊上秦天亮一起来到了“国防部”的暗室里。
暗室里的保险柜终于打开了。洪升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筒,交给秦天亮,秦天亮打开一看,不禁欣喜地说道:“母版,‘天下一号’母版果然在这里,看来那个白主任没白杀。”
洪升这时又发现了什么,说道:“天亮,这个保险柜里还有这个东西,你看看。”
秦天亮走过来,看到保险柜里有个红色的手柄。洪升正要动它,却被秦天亮急忙拉住了,说道:“别动,这应该连着那个控制台,这个控制台看样子就是‘天下一号’的总控装置。”
洪升说道:“那更好了,拉一下,不就关闭了吗?‘天下一号’就失灵了!”
秦天亮说道:“没那么简单,如果这么简单就不会设计控制台了。”
洪升听了,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首长望着红色手柄突然说道:“这得让爆破专家到场了,今天的事,任何人不能走漏消息。”想了想,首长又说道:“把母版做一张假的,原样放到保险柜里,别留下任何疑点。”
洪升有些不解地望着首长问道:“都找到了,还放里边干什么?”
秦天亮笑笑,说道:“洪团长,我们把母版拿走了,老A还会出来吗?”
洪升这下明白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首长又得到了内线的一条情报,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秦天亮。
首长说道:“内线情报说,那个陈其中,本名叫陈中,是10个潜伏特务中的一个,他是1935年军统南京第28期电讯班的学员。这么说,他受训后,是受顾显章的指派潜伏下来的。”
秦天亮听了,不觉一怔,立刻想起了什么,说道:“是他。应该是他。第一次我获取‘天下一号’图纸,想出城,就是这个陈其中把我拦住的。这么说,顾显章在重庆站外还安排了人。”
首长想了想,说道:“这也可以理解,国民党内部帮派斗争从没有停止过,把陈其中潜伏到自己内部也是一种潜伏。”
秦天亮继而推测道:“这么说,这个陈其中,一定认识和他一起受训的另外9个人。”
首长摇摇头说道:“这个陈其中才是顾显章真正信任的人,我们内线的同志恐怕作用不大了。”
秦天亮接着又揣测道:“这个陈其中能不能得到顾显章的授权,直接与老A联系呢?”
首长说道:“很有可能,那个电台我们还得加大监听的力度。”
按照顾显章的吩咐,陈其中复制好了爆破图纸,接着便送到了顾显章的家里。顾显章拿过来看了看,又看了看,这才满意地说道:“不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陈其中接着问道:“司令,下一步怎么办?”
顾显章盯着陈其中说道:“把假的放到原先的地方,这些真的爆破点图纸,你收好,必要的时候,你去执行‘天下一号’。‘天下一号’一旦在我顾显章手里发挥作用,第一个给你加官进禄。”
陈其中立正答道:“谢司令栽培!”
当两个人正在打着“天下一号”的主意、密谋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老鹰已经只身一人再次来到了重庆。他在这天的夜里穿了一身黑衣服,来到了“国防部”大楼的院墙外,寻找半天之后,老鹰眼前一亮,在墙下发现了通风口的位置。显然,那个位置已经经过了伪装和处理,但是仍有粉刷过的痕迹。望着那道通风口,老鹰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当他拿出图纸再次确认了方向之后,便快速挖了起来。一切完成后,老鹰从通风口钻了进去。
老鹰很顺利地就把保险柜打开了,接着,又从里面拿出了个纸筒。当他用手电照到那个手柄时,猛地一下将它扳了下来。
总控台上的灯光闪烁着,几秒之后,一盏绿灯倏然熄灭了。老鹰满意地笑了笑,紧接着又从通风口钻了出去。
不久“天下一号”电报组收到了老鹰的电报:
母版已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