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7岁,宇墨寒在他面前杀了父母将他带回,给他一把匕首便丢进树林。
大一些了师父教他武功,然后将他丢给一群亡命之徒。
如果他走不出来,他便没有资格报仇。
姬无咎曾因不知如何活下去而绝望哭泣,也曾因不愿杀人而奄奄一息。
上天不要他走,他还有使命没有完成,于是他醒了过来,无数次从死亡边缘爬回,最后,姬无咎被丢进师兄弟中间。
当他血流干了泪流干了,他不再愿与人说话。
姬无咎没有权利脆弱,没权利有感情,他得摒弃曾经熟悉的一切才能活下去。
感情,是人的软肋。
而他不能有软肋。
“喂,我在问你话呢。”
羽丽见他出神,“你是不是想起了很不开心的事。”
姬无咎忽然很矛盾,就像吃惯了苦的人吃一口甜,才知道这甜竟这样美好,贪恋甜的味道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活没有甜,也许他不配。
他不知这是爱的力量正在融化仇恨,一点点爱的力量就可以发芽长大,消融仇恨的冰天雪地。
他的世界竟慢慢开始土崩瓦解。
姬无咎愿意开始认真思考她问的每一句话。
“最凶险的一次……”
姬无咎缓缓道,“是我和一个恶徒对峙。”
“对峙?怎么个凶险法。”
“我们在漠北雪原,战了三天三夜。”
“是留下这道最长伤疤那一役么?”
羽丽边缠绷带,边顺手摸了摸那道伤疤。
姬无咎摇头:“那次我身上有伤,蛊毒又发作,千里追他,被他偷袭。”
“那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恶徒。”
不如数一数他身上有多少道疤。
“他受须贾买通,杀了许多魏国忠良。”
“你们怎么战了三天三夜?”
“他力大无穷,就像这野人,近身肉搏我不如他。
我虽伤重却有暗器防身,他不敢进也不能退。”
“于是你们就,站了三天三夜?”
羽丽才弄明白是这么个站。
“你可知赤狐在雪原如何捕猎。”
姬无咎沉声说。
“自然不知,愿闻其详。”
羽丽边数边聊。
“赤狐能闻雪下三尺之猎物,只有确认好方位、距离,十拿九稳后才会出手,而且一击必中。
在此之前,它只凝神细听,全然忘我。”
“你便也学雪狐。”
“嗯。”
姬无咎点头,他自小于林中求生,动物是他第一位师父,“我知他跑不掉,却也无必胜把握。
便运气疗伤解毒,静待时机,直到胜算十成。”
“今日之战胜算几成?”
羽丽问。
“本来十成,你来之后,就只剩一成。”
“什么?原来我还帮了倒忙。”
羽丽本等着夸奖,却出奇的错愕。
“没想到,你把这一成,发挥得淋漓尽致。”
姬无咎又兜出个峰回路转。
本来他蓄势而动,虽身负重伤也不至落败,而羽丽来了之后,因怕她受伤,就多了许多凶险。
“我就说嘛,富贵险中求,牛人都是在关键时刻才力挽狂澜的。”
羽丽想一想觉得不对:“什么本来十成,你当时都奄奄一息了,那野人可不给你时间慢慢运气调息疗伤。”
“你说得对。”
羽丽帮姬无咎将衣服穿好,悠悠说:“你呀记好了,你这命得等着我来要,可不能葬送在别人手里。
知道吗?”
姬无咎看她一眼。
“不服?我刚给你数了数,你这身上大小伤疤不下五十个,今天不知又添上多少。”
语气中带点肉疼:“现在天太黑,等哪天运交黄道,日头高悬,咱们把数定下来,从此以后,一个不许多。”
“为何。”
姬无咎问。
“你命都是我的,这皮囊也是,你得替我爱惜着些。”
羽丽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可能是数的时候除了肉疼,还有那么点心疼吧,她接着补充道:“除此之外,心情也要好!”
“又是为何。”
“整天黑着张脸,不是欠扁,我见了都想打你一顿。”
羽丽忽然想起第一天见他时故意撞他的事情。
“还有,你还要多教教我武功,才不至于等死等得太久。”
“这便是在教你了。”
姬无咎动一动嘴角,示意羽丽凝神静听。
话音一滞,羽丽眼光一闪。
“听,这水声,清脆的乐声一般。”
羽丽在风中嗅一嗅:“还有一缕淡淡幽香。”
说着便向那声音寻去。
一个高崖平平伸出地面,月光洒在上面,像是瑶台仙境。
潺潺的水声从下面传来,那是珠玉落盘。
清风吹过,落花飘过,一地的细碎缤纷,美得不像在人间。
“你看,那梨花多美。”
姬无咎点点头:“骨笛。”
羽丽摸出来,还好它没有跑丢,抱着有点舍不得给他:“你要收回?”
姬无咎笑笑摇头。
他接过骨笛,悠悠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