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 1592(上) 第十二章 李舜臣(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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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李舜臣回师之后,就和元均分道扬镳,各自回到了驻地。

五月二十六日晚上,李舜臣在丽水基地正在睡觉,忽然梦到一个白发老头跑到床边踹他,一边踹一边说:“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来了!”李舜臣一下惊醒,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随即外头有信使赶到急报,原来是元均送来的情报,说十几条日本的战船逼近泗川、昆阳附近。这事很玄吧?爱信不信,总之据记载就是这样……名将吗,身上有点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泗川在巨济岛的西北方向,与南海岛隔晋州湾相望。这里是全罗道水师的重要枢纽,泗川一失,敌人便可源源不断地把兵力投放到南海岛,进逼南海岛西侧的丽水基地。

关系重大,李舜臣哪里还有半分困意。他等不及和李亿祺合兵,先召集了本部战船二十三艘,在五月二十九日前往露梁海,与元均舰队会合。

等到了露梁海,李舜臣一看,元均这次倒是没迟到,就是带的兵有点少,三艘,比上次还少一艘。

到了泗川附近海域,李舜臣一张望,看到海岸上熙熙攘攘的日本人,少说也得有四百人。这些日本人的船花红柳绿,还在附近山头上设了一个阵幕,传令兵来来往往。而在岸边,一共停泊着十二艘船,状如楼阁。

这十二条船可不再是运输舰,而是叫做关船,是日军的正规军舰。这种船体型狭长,速度奇快,在日军序列里相当于巡洋舰。关船的出现,说明这些日军已不是后勤伙头军,而是正规的作战部队了。

此时在这里驻扎的日军将领,是胁坂安治。他与加藤清正、福岛正则等人一样是日本战国著名时尚组合“贱岳七本枪”之一,在小田原包围战中指挥水军,表现出色。这一次秀吉筹备侵略朝鲜,陆军中安插了自己的许多亲信,水军中也派遣了不少,胁坂安治便是其中的一个。

胁坂安治现在头疼的很。玉浦一战,日军运输舰队伤亡惨重,已经影响到了大军的补给计划。日军水师总司令九鬼嘉隆闻之震怒,把藤堂高虎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然后下令无论如何要把这支朝鲜舰队拿下来。胁坂安治、龟井兹矩、加藤嘉明等几乎全部水军将领都被动员起来,以巨济岛为圆心的附近海域各处扫荡。

胁坂安治这一次前进到泗川,是因为听说附近有朝鲜舰队出没,想来碰碰运气,谁也没告诉。胁坂野心勃勃,他的两个同伴加藤、福岛正在朝鲜半岛上斩将夺旗,自己若是碌碌无为,以后岂不是只能被他们奚落?

他到了泗川以后,把营帐设在岸边山顶,打算休整一夜在继续向西搜索,可没想到朝鲜人自己先来了。

李舜臣想重演玉浦之战,趁敌人还没回到船上时突进,烧光了船就走。可这时候天色有点晚了,潮水已退,板屋船已不能靠近海岸。而且敌人都在山上,形成了敌高我低的不利态势。权衡利弊之下,李舜臣按捺住性子,下令船舰稍退。

日军将领个个都眼高于顶,因此李舜臣这一招示敌以弱屡次不爽。胁坂安治根本没吸取藤堂高虎的教训,他认为藤堂那个笨蛋是过于大意才被偷袭,正面迎战朝鲜人绝不可能赢。

果然如李舜臣所预料的那样,胁坂安治看到朝鲜水军退却,以为他们胆怯,命令麾下一半士兵登上关船,兴致勃勃地冲了过来。

朝鲜水师对这种反击战已经是轻车熟路,这时李舜臣手里又多了几条龟船,一口气全都放了出去。这些龟船冲入日军舰队中间,四处放炮纵火,左冲右突,把日本人搞的手忙脚乱。没几下功夫,追赶过来的十三条关船尽数焚毁。胁坂安治气得直吐血,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李舜臣看看天色已晚,故意留了几条小船放在岸边,大军大张旗鼓地离开。躲进山里的日本人看看朝鲜舰队走了,这才回到海岸,登船夜遁,又被早早埋伏好的朝鲜军打了一个埋伏,全数歼灭。可怜胁坂安治从釜山坐船而来,乘风破浪数日可到,可如今却要靠两条腿走回去,却不知要多少时间了。

可是,郑运的命运,几乎就在这一夜重演。在夜战中,李舜臣的左肩被一颗子弹射穿,但他镇定自若,仍旧拈弓射箭。一直到战斗彻底结束,他方吩咐医师拿刀来挑出弹丸。

仔细回顾李舜臣的履历,会发现这种事发生的频率很高。早在他当鹿岛万户的时候,就在战斗中被人射中过肩膀。这与李舜臣喜欢身先士卒的作战风格有很大关系——固然是一种稳定军心的做法,但主帅的风险也会成倍增长。

除了李舜臣,在海战中还有多名将领被铁炮击中。李舜臣对此毫不在乎,周围的人也视为一种勇敢的作风。那时候没人想到,他的结局,就在这一次又一次受伤中埋下了伏笔。

而元均呢?他倒是严格遵守了主帅留后的原则。当战斗结束后,他又急匆匆地冲在最前,带着刀搜集倭寇首级。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够证明自己功勋的手段。

泗川大捷之后,舰队回屯蛇梁,诸将都向李舜臣道贺。李舜臣却摆了摆手,忧心忡忡。泗川消灭的这些倭寇,显然是先头部队,日本水师的主力,显然已经开始靠近丽水。一场真正的硬仗,正在逐渐逼近。

六月二日,侦查舰传回消息,说有二十一艘日本战船停泊在唐浦附近海域,不少日军士兵在岸上的将军岭附近烧杀抢掠。

日军舰队中有关船九条,小早船十二条,看编制应该是日本正规水军。在舰队的正中间,还有一条大船,叫做安宅船。安宅船是日本当时最大的舰种,体型庞大——当然这是按照日本标准来说——以楯板为装甲,间隙留有枪眼,有点类似龟船。只不过龟船留的是炮口,安宅船留的是枪口,口径大不相同。

这条安宅船的甲板上立起楼阁,四面张起帐篷,外面挂着红萝帐,十分华丽。在楼阁中间,一员日本大将全身披挂整齐,正在悠哉游哉地晃悠。

看来这是一条大鱼。李舜臣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决心来一个黑虎掏心,擒贼擒王。

唐浦海域非常狭窄,昆里岛、釜岛、大长颈岛、小长颈岛象一连串锁链把整个海域围住,只有岛与岛之间有不宽阔的海峡通道。李舜臣把舰队摆在了西北方向,顺着洋流通过昆里岛与门岩之间的通道,进入唐浦,向着日军舰队的左翼直插过来。

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洋流自西向东。如果日军舰队想要正面拒敌,就必须要逆流左转,反应会非常迟钝。

果然一切如李舜臣预料。甫一开战,日军战船纷纷左转,一时间队形十分混乱。他令旗一挥,数条龟船不管不顾,直直朝着中心的安宅大船扑去。龟船排桨飞快,安宅船体大缓慢,根本来不及躲避。其中一条龟船一马当先,把自己的宽平大饼脸贴到了安宅船的侧舷。

龟船的前头是龙头,里面藏着火炮。龟船贴住安宅之后,龙头恰好成四十五度角仰望安宅船楼。这根本就不用瞄准,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龙头里的玄字铁铳射出铁制弹丸,顿时把船楼轰塌了一半。随即天字铳也开了腔,将一种叫做大将军箭的流线型铸铁炮弹打上甲板,整个安宅甲板一片狼藉。

在龟船上的朝鲜军官权俊一马当先,探出身子,一箭仰射,射中了那个日军将领的额头。谁知那名日军大将不知道是想耍酷还是智商不大够,脑门上虽然插了根长箭可居然没什么感觉似的,还貌似镇定自若地继续指挥战斗。淡定,很淡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这边厢的权俊一看,也?当我弓箭是浮云?马上张弓搭箭又给他补了一下,这次的箭矢直接贯穿胸部,于是这位脑门上还插着权俊前一枝箭的日军大将仆街了,也就是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主帅一倒,其他的日军战船无心恋战,一轰而散,不是被乱炮射沉,就是吓破了胆子不敢回头。这种恐慌甚至传染给了后续部队。当战斗结束后,李舜臣接到侦查报告说又有日军二十多条战船逼近,李舜臣本想再玩一次“示敌以弱”,结果人家根本连接战没都接,转身就跑了。

虞侯李梦龟打扫战场的时候,从这名阵亡日军将领的漆盒子里,搜出了一把金团扇。扇子的正面的中央写有“六月八日秀吉著名”八个字,右边写着“羽柴筑前守”,右边写着“龟井琉球守殿”。

朝鲜人拿着这把扇子开始研究上了。开始有人猜是秀吉,很快被否定了。秀吉他老人家远在日本,不可能坐着船来唐浦跟他们较劲,商量半天没个结果。李舜臣对日本也不熟,一拍桌子,说就当是一个叫羽柴筑前守的大官被打死了吧,总归是大功一件。

其实羽柴是秀吉以前的旧姓,筑前守是他曾经担任过的朝职。这把扇子真正的主人,应该是龟井琉球守殿,即龟井兹矩。秀吉曾经答应过把琉球封给他,所以他就喜颠颠地自称琉球守了。

龟井虽然参与了这场战斗,但他其实没有死,落水后被友舰救起,仓皇逃走了。

真正被打死的那员日军将领,其身份历来众说纷纭。其中最靠谱的一种说法认为,这员大将叫做得居通幸,也叫来岛通久。这个人来头可不小,拜领风早郡三千石,也是一个小大名。

得居通幸出身于濑户内海的海贼世家——来岛村上水军,对于海战极为熟稔。他跟着本家的弟弟来岛通总,抱上了秀吉这条粗腿,从此青云直上,混上了四国大名。来岛通总跟着第五军团在内陆打仗,而得居通幸因为水军方面的才能,被分配到了九鬼麾下。

他本来是受命接应胁坂安治,可两个人因此出身的关系,一直互相看不大顺眼。

日本水军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被秀吉收编的海贼、如九鬼嘉隆出身熊野水军、来岛通总出身于村上水军,都是日本著名海贼世家;而另外一部分,则是秀吉在征战天下时派亲信组建的新水军,胁坂安治和加藤嘉明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这一老一少两派人马一贯看对方都不顺眼,老的嫌小的没资历,小的嫌老的不正规。现在得居通幸接到命令去接应胁坂安治,他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走到一半就海贼性子发作,派了人上岸在将军岭附近抢掠。

结果这位所谓的“水军名将”,在李舜臣手下居然走不了一个回合,便被龟船的斩首战术击毙。真是死不得其所。

到了六月四日,李亿淇的舰队也进入唐浦,与李舜臣合兵一处,这让朝鲜水军的士气更加高涨。李舜臣见机不可失,立刻下令继续追击,扩大战果。

朝鲜水师一路顺风顺水,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抵达了唐项浦。

朝鲜东端在这个地方伸出一个小半岛,象一只弯回怀抱的手臂,唐项浦就位于这条臂弯里,是一条极其狭窄的水道,象是一条胡同,入口处是镇海湾,两侧俱是高山。

李舜臣认为那些逃走的日本战船,就隐藏在唐项浦之中。他看了看狭窄的航道,留了四条船在浦口作为伏兵,然后大军摆成一字长蛇阵,长驱直入。一进唐项浦,战船只能首尾相接,鱼贯而入,一路逶迤二十多里。很快他们到了召所江西岸,看到了一直在寻找的日军舰队。

这支舰队有关船九条,小早船四条,其他小船十三条,还有一条安宅舰,与前日歼灭的得居通幸舰队规模几乎一样。另外在附近还分列着四条关船,上面都插着黑旗,旗上用白字写着“南无妙法莲花经。”

这支舰队很快发现了李舜臣的踪迹,一时大乱。李舜臣还是老法子,先派龟船突入扰乱敌阵,然后其他战船在外围用各式火器齐射。

认真说起来,李舜臣的战术其实是比较固定的程咬金三板斧——先示弱引诱、扰乱对方阵型;然后龟船突袭弱点或者对手旗舰;最后全体都有,能打的都开火!

可问题在于日本人就是吃他这一套,不管怎么打都坚决不长记性,无数次地吃瘪在他这个永远不变的套路下。李舜臣是真正做到了以不变应万变,日本人则做到了万变不离其败,总之只要李舜臣使出这个套路,日本必败。

在龟船的扰乱下,很快日军舰队便陷入混乱。

可时间一长,李舜臣眉头皱起来了。这里的海面实在是太狭窄了,容不下这几十条大船往返腾挪,朝鲜军最擅长的包围战术不能发挥作用,没法全体都有,反而让自己的阵势也产生了混乱。而且他看到,有好几条日军战船已经开始朝着两岸靠拢,试图弃船上岸。如果让他们登陆,那便更加棘手了。

这位名将略一思忖,就有了一条妙计。他下令全军朝着浦口后撤,为日军让开一条路来。围三阙一,这是标准的中式打法。本来已经穷途末路的日本人忽然发现朝鲜水军让开一条通道,哪里还顾得上多想,立刻拥着安宅舰朝外涌去。

李舜臣抓住对方阵型大乱的机会,又祭出了龟船这门百试百灵的法宝,直突入敌人舰群之中,鼻子顶住安宅舰。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前天发生的一模一样。几条龟船尽情仰射,很快安宅船上的楼阁被点燃,那些装饰用的绫罗绸缎成了燃烧的帮凶,把整条船都变成一团大火球。

眼看被敌人给包围了,突然看见了条生路;刚跑上这条路,突然又发现这其实这是条断头路,还不如刚才呢——这么折腾谁也受不了吧,于是日本人崩溃了,好多人跳下水里,朝着两岸的岸边拼命游去,反而成了朝鲜射手的好靶子。剩下的人在船上,绝望地眼看着一条一条船被焚沉,只有自杀或者战死两种选择。

这场乱战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李舜臣不想在夜战中稀里糊涂地遭受损失,便把舰队收拢回来,撤到了唐项浦的海口,安静地等待着漏网之鱼。

六月六日清早,一条日军大船惊惶地从唐项浦航道驶出,立刻被朝鲜军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四周的板屋船纷纷抛出钩索,把这条大船牢牢拴住,硬生生拖到大海中间,动弹不得。其他战船则拼命施放着火箭、飞箭、炮弹、铁蒺藜什么的,把它砸的千疮百孔。

这时,从船上跳出一名身披金冠的年轻武将,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面目武勇。这位武将和身边几位忠心耿耿的家臣抵死不退,在甲板上拼命抵抗涌上来的朝鲜士兵。朝鲜人哪会用宝贵的水军士兵跟他硬拼,直接远远地射箭,一会儿便把这些顽抗者射成了刺猬。

这员小将名字叫做森村春,乃是丰臣嫡系蜂须贺家的大将,他其实死的很冤枉。

森村春本是蜂须贺家政的部下,隶属福岛正则的第五军团,不是水军。

然而蜂须贺想让第五军团能在补给上有更多发言权,于是在开战后就把他安插到了水军之中。这本是个安全的差事,可没想到碰见李舜臣这个煞星,只有死路一条。跟他一起阵亡的家臣还有樫原牛之介、小森六大夫、粟田半七、渡部式部等,全都是来自日本阿波水军的干将,一出典型的出师未捷身先死悲剧。

李舜臣登上敌舰,在里面发现了大量的文书,还有歃血为盟的器皿物件以及血书。至此,朝鲜人才明白,原来日本人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也是分帮派和社团的。比如玉浦海战里,日本人打的是红旗;在泗川的日本人,打得是白旗;前一天在唐浦的日本人插黄旗,今天在唐项浦插的却又是黑旗。

如果那一干日本名将听说李舜臣打得这么糊涂,不知会不会吐血而死。

令人可笑又可气的是,等到战争结束了,元均这位大爷又出现了。他开着船跑到大船沉没地点转了一圈又一圈,把浮起来的日军尸体捞上来,砍掉脑袋,准备送去朝廷讨赏。他现在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完全不顾别人怎么看,专心作他的捞尸人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唐项浦大胜,证明朝鲜水军即使正面与日本正规水军对抗,也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第二天,战意高昂的朝鲜舰队高歌猛进,挺进至永登前洋,在粟浦又干掉了五条敌舰。

此时的李舜臣,和他麾下的部属已经打上了瘾,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俩眼通红拎着板砖和砍刀,到处转悠疯狂寻找小日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李舜臣舰队找遍了附近的海域,甚至挺进到了日军舰队的主要驻屯地——加德岛。但是他没想到,一向战船如织的加德岛,如今却空荡荡的,楞是一条船都没找到。这让他郁闷坏了。

加德岛距离釜山极近,这个岛上都不设防备,说明日本人是彻底被这群疯子打怕了,听见李舜臣的名字便已闻风丧胆,压根不敢与之对抗。

李舜臣头脑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手底这点实力,海战没问题,一登陆可就未必是日本人对手。所以他没有继续攻打釜山,而是下令返航,回丽水去庆祝胜利。

这一连串的胜利,让朝廷喜出望外。他们已经太久没听到过好消息,李舜臣的战绩是唯一可以维系他们希望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李昖自然是不吝赏赐,立刻封李舜臣为一品正宪大夫,李亿祺、元均为二品嘉善大夫——你看,谁说元均脑子有病,人家精着呢。别人拼命打仗,他却只消砍几个首级送走,便可捞到二品爵禄。

李舜臣自五月玉浦出战以来,已经击沉了敌舰一百多艘,自己的损失则微乎其微。日军海军一共只有七百条正规战船,九千两百名士兵。短短一个月时间,便被李舜臣报销了七分之一。藤堂、胁坂、龟井、来岛等在日本战国摸爬滚打出来的名将,面对李舜臣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个辉煌的战绩令日本的海上运输为之顿挫,所有的运输船都缩在釜山港和对马不敢出去,就算有护航舰队也不敢。

秀吉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勃然大怒。他正沉浸在朝鲜的大胜喜悦中,岂能容这些败战坏了兴致。更何况他那时候已经开始着手筹备渡海,德川家康、前田利家几个人正愁没有理由劝阻,现在都拿这一连串战报说事。

看来不把李舜臣干掉,老子是渡不过海了。

可九鬼嘉隆他们几个已经是日本的顶尖高手,秀吉一时间也找不出人来代替他们,只得写信过去,挨个臭骂一顿,勒令他们重整旗鼓,务必要扑灭李舜臣。秀吉一怒,九鬼嘉隆等人都噤若寒蝉,知道不采取行动,大家都不要混了。

九鬼毕竟是水军老将,他仔细分析了之前的几场战役,发现这几场仗日本人输的都有点冤。要么是日本人主力都在岸上,水军主力不在,被朝鲜人钻了空子——比如玉浦海战;要么是我军数量少于敌人——比如泗川和唐项浦之战;要么是我军互相根本不配合——如果得居通幸能够早点与胁坂安治合流,也不至于在唐浦战死。

于是九鬼嘉隆得了一个结论:朝鲜海军之所以占据优势,是因为指挥官善于集中优势兵力;日本海军的失败,完全该归咎于那些笨蛋各行其是。

不过这也没办法,日本水军的九千两百人,实际上被分成了九大部:九鬼嘉隆、藤堂高虎、胁坂安治、加藤嘉明、来岛兄弟、菅达长、桑山一晴、堀内氏善、杉若氏宗。

日本当时没搞统一兵制,大名上战场都是自带人马,所以打起仗来士兵都紧随自家主公行动,每一个大名都是一个独立的军事单位,自然要以自家利益为先。

九鬼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将领们叫过去,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说以后诸君要抛开成见,精诚合作,要为秀吉桑的大东亚共荣圈做出贡献云云。诸将纷纷表示要摒弃前嫌,联手合作。

其中有一员将领,摩拳擦掌,嗷嗷直叫,战意最为强烈。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胁坂安治。

胁坂安治自矜为是秀吉亲信中的亲信,一向看不起九鬼、龟井这些半路投靠的旧海贼将领。他的海军班底是由良、沼岛的海贼组成,加上加藤嘉明、菅达长等同是淡路一系的水军,一共有两千五百人,在水军中很有发言权。

泗川之战发生时,胁坂安治的主力不在附近,所以他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李舜臣胜之不武。现在既然要围剿这个可恶的高丽人,胁坂自然是要争当先锋,报一箭之仇。

在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时间,日军不再象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在海面横行,而是默默地开始集结战船,打算拿出狮子搏兔的魄力,一举把这个扼住日本动脉的大手斩断。

日军的集结地点选在了李舜臣扑空了一次的加德岛。到了七月份,日军已经动员了战船一百一十五艘,以九鬼嘉隆、加藤嘉明一部和胁坂安治所部为主。其中胁坂安治报仇心切,把手底下能动员的兵力全都调来了,总战力高达七十三艘战舰。九鬼嘉隆也出了血本,把日本海军的总旗舰“日本丸”也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