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时,她一身?单薄的冬衣,伏在粗壮的雪松枝干上,半边脸压在树枝上,只留了另一半盈润且烧得通红的面颊,缀了几簇莹白的碎雪,瞧不出她形容如何俏丽,更显露不出她日后所展现出灵巧黠慧的十?之一二。
可他当时乍见,已如雷击一般的震颤,与暗夜里的一点火星相对?,她是那?冰天?雪地里明媚又有?温度的色彩,比他在亭子里烧得翻腾的热茶还要熨烫人心。
也因为这一份悸动,他循规蹈矩的前半生里,头一次有?了越礼的行径——他让阿商去将表妹周熙然寻来,让其将宁知越带回周家医治,并?借着?她再周家养病,尽可能地打?听一些她的事,将她多留些时日。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周熙然听得他这番话时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讶然一阵,咂摸出这番言辞背后隐晦深意?,像是抓到他把柄一样兴奋地围着?他跳了一圈,打?趣一番才罢休,继而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周熙然年纪不大,又个是古灵精怪的性子,甜言蜜语是张口就来,他不知她是如何游说,宁知越在周家养病中,她便已经弄清了宁知越逃难到邢州的来龙去脉,更是顺势叫她留下来,没过几日还光明正大的为他引见。
原本为结识宁知越,他准备了许多说辞与解释,周熙然这一招,便将他的那?些准备全推翻,叫人措手?不及。
不同于以往求学问道、官场谋求的胸有?成?竹,这一段偶然邂逅的缘分,才叫他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天?遂人愿。
此后的日月里,因周熙然从中调和,他与宁知越日渐熟悉,方知她会武能文,只这“文”一道颇不同寻常——若以寻常人读书习字的方式来看,她称不上好学,甚至于会被视为顽劣不堪,她于诗文一道并?不通透,只读诵过,背过也就抛之脑后,但她喜好颇杂,于是另辟蹊径,凭着?自己喜爱的某一事某一物反过来研习相关的诗词经集,寻摸自己所愿了解的内容,若有?必要,再通读全文,于是乎,于文一道称她博学也是言之正当。
此法虽于他这样从小正经规矩的读书人看来,颇不引为正途,甚至可以说出格,但他听得宁知越如此,却觉得这样才是她,视线就更加没法从她身?上移开,就是周熙然和周陆然也都全都为她倒戈。
真要问为什?么?或许只因当初遇见的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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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暮色下降,城门禁闭前,虞循与阿商赶回县城,待回了县衙,虞循倏而想起这些日子疏于管教周陆然与石僧,却又在县衙中不见二人人影,倒不知两人在做些什?么,既然想起,目下案情已宁知越那?边的线索,进来恐怕会不太平,再叮嘱两人几句也好,遂先往二人所在客房去瞧了一眼。
还未进屋里,只在门外,便听得屋内两人高谈阔论议论着?什?么,很是兴奋,见虞循出先,周陆然一怔,继而欢愉地蹦跳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