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9.

我没想到再见到张琪是以这种方式。

我妈已经搬过去和那男人住在了一块，我坐在出租车后座，听着司机的导航播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司机一路弯弯绕绕，走了好多个小路，在一个小巷子口停了下来。

「喏，到了，一共是四十八哈。

」

巷子阴暗潮湿，角落里铺满了厚厚的污垢和垃圾，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气味。

我捂着鼻子几乎要哕了出来，我妈却能面不改色地在我身前带路。

我们在巷子尽头停了下来，打开了门让我进去。

门实在是小，甚至容不下两个人一齐通过。

屋内更是逼仄，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估摸着这间房也就二三十平的样子。

低矮的桌子配的是路边摊常用的那种塑料小凳，除此之外连个坐的东西都没有。

我心下正嫌弃着，心道这么多年来我妈的眼光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接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心语，你怎么在这儿？」

10.

饭桌上，我和张琪面对面坐着，脸色都不好看。

倒是我妈一听我和张琪是同校还是舍友，笑个不停：

「哎呀真是太有缘分了，没想到你们还是舍友啊！

」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样你们也亲上加亲啊！

」

张琪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我知道这是一下子拆穿了她多年以来在我们同舍同学面前的编织的谎言。

她坐在小凳子上，双目死死地盯着我。

我转着筷子，突然想起来那之前张琪那LV的包还有她爸的新车都是我妈买的。

当时赔偿金和保险的钱都被我存在银行卡里，密码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为了防止我妈又抽风拿钱去挥霍，我只每月给她固定的生活费。

好在她除了恋爱脑和没心肝外也还算正常，拿了一部分钱去和她朋友合伙开了个美容院。

我又看向那个男人。

生得还算周正，但眼神中总带着不怀好意的算计，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心心是吧？我听你妈妈提过你，以后呢你就和我们一家人了。

」

「你和琪琪也要好好相处啊，她比你小点，有什么就多让让她，别跟她一般计较。

」

话一说出口，那股子带着指点语气的爹味发言的味就藏不住了。

还「你和我们？」

我心想着，这话听着倒像是他们是一家人，我才是那个外来者。

「还有啊，我听你妈妈说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我说你们小孩子就是不懂事，钱要花在刀刃上！

」

「这样吧，你把你家的银行卡交给我保管吧，需要钱了就找我要，这样也能改改你花钱的坏习惯。

」

我是直接气笑了，也不顾我妈拉住我的手，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

「这还没结婚呢就惦记上我家财产了，你以前做鸭的，张嘴就是钱？」

「还管上我花钱了？那钱你卖沟子挣的？」

「真是不要个脸了，这种货色也就只有你能看得上眼。

」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我妈听的。

像是超雄一样，那人狠狠拍了下桌子，指着我的鼻子但是对我妈破口大骂：

「你看看！

你这教的什么女儿？！

这么和长辈说话！

」

「我还不是为了她好？以后她要是嫁人了这些钱不都便宜别人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道理懂不懂？！

」

笑死了，你自己不就是外人吗？

我翻个个白眼也看着我妈，想看看在她心里到底是我这个陪伴她多年的亲生女儿更重要，

还是那个没见过几面就坠入爱河的超雄应激男人更重要？

11.

只见我妈想也没想就训斥我道：

「心心啊，你王叔叔说的对，他也是为你好，怕你乱花钱，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呢？」

「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的，说什么话你就听着，不要老是顶嘴。

」

本来还阴着脸的王琪见这局势，立刻阴阳怪气了起来：

「就是啊，你妈都嫁进我们家了，你还摆什么架子？」

「我们家能让你妈进门，已经是抬举你们了，不然你以为我爸能看得上一个比她大这么多岁的老女人？」

我妈一脸尴尬地低下了头。

其实王琪这话就不仅是在贬低我妈，更是在贬低自己甚至于是整个女性群体了。

主动把女性物化成一个需要以「男性同意女方进门」来获得认可的群体。

从某种层面来看，她和我妈倒是更像母女。

一个一大把年纪天天念着情情爱爱，动不动就爱得要死要活的中年女性。

一个小小年纪就主动物化自我且总想着在别人身上获得认同否则就迅速应激的花季少女。

怎么不算一种般配呢？

其实当听到我妈这话的时候我甚至没有什么情绪。

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我妈一直就是这样，热衷于追求所谓的爱情而陷入盲目，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

幼年时看见我爸家暴时我尚且还为她感到担忧愤恨，而成熟后我只觉得她活该。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母女情分可言，剩下一丝紧靠血缘关系联系起来的情感，恐怕也要在今天断绝。

一切都是因果，她自找的。

我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转身起来拿起了我的包，只是放在椅子上已经沾了一层的灰。

我拍拍灰尘，转头冲她一笑：

「你最好不要为今天说过的话后悔。

」

12.

出了门后我直拐进离这不远的超市里，准备买些零食垫垫肚子。

我推着手推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迎面碰上了张琪。

「你居然敢这样跟我爸说话，你不怕我们家不让你妈进门？」

旁边还有一对情侣，听到这话都竖起来耳朵悄咪咪关注着。

我倚在推车上，开口反问：

「你知道什么人才会担心一个男人让不让自己进门这种智障问题吗？」

「什么人？」

「蠢人。

」

说完我就拉着推车绕开她往另一个货架走去。

那对情侣一听这话没给她任何面子的笑了起来，张琪脸涨成猪肝色，憋着泪跑了出去。

13.

我没有在这破地方过多停留，在酒店住了一晚后就回了学校。

马上就要大学毕业，我已经提前找好了在互联网大厂实习的机会。

暑假后张琪回到宿舍后还一脸得意地向我展示我妈给她买的新项链。

话里话外都在表示我妈对她比对我这个亲闺女好。

还一脸嘲讽地说：

「不是我说你，天天去忙实习有什么用？你想要的东西我动动嘴皮子可就得到了。

」

什么人才会将这些东西引以为荣？

内心极度匮乏的人。

14.

我妈和张琪她爸结婚了。

婚礼，婚纱，酒席什么都没有。

美名其曰「都老夫老妻了，不需要搞那些场面东西。

」

只是去民政局领了证而已。

我妈一脸甜蜜地给我发消息，说他果然是个靠谱的好男人。

彼时我已经结束了本科学业，正式开始工作了。

我面无表情地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恋爱脑别来沾边。

15.

眼看就要到年关了，我本来已经做好自己过年的准备，没想到我妈又给我打了电话。

接了电话我才发现是我妈，正纳闷为什么把她拉进黑名单了还能给我打通，看到电话号码才发现她是换了一个号。

敢情是为了我这盘醋专门包的饺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再生气也不能不回来过年不是？」

「妈妈知道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够好但是赌气也是要有个限度的呀！

」

「乖啊，回来过年，妈妈给你包个大红包。

」

我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只盘算着这家人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这个年过完，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我及时打断了她的话，不耐烦地说：

「行了，我会回去的。

」

还没等我挂了电话，就听到对面张琪她爸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看你女儿什么态度？居然这么长辈说话！

」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妈居然没接他的话茬，讪讪地冲我笑：

「心心啊没事，记得回来过年啊！

妈先挂了！

」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