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安雪（四）
“苦吗？”
我一边问一边又舀了一勺药，吹凉送到她嘴边。
她喝掉后扬起嘴角，小孩一般调皮地摇了摇头：“不苦，月潼姐姐昨晚特意带来了些川贝......”
话说到一半，清儿突然抬手打翻了我手里的药碗，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呼吸急促，胸口快速地上下起伏着。
“清儿，你怎么了？”
我按住她的双肩想让她镇静下来，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而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臂，嘴角流出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碰到洒落到地上到处都是的药，瞬间就浮起一片碧绿色。
药里有毒？我皱了皱眉，把清儿抱在怀里，她勉强开口在我耳边低喃道：“雪阳，其实......月潼就是......雪岚......”
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我看到她瞳孔急剧放大目光开始涣散，整个身体一软倒在我怀里，抓着我的手也无力地垂下去。
“清儿！”
我抱着她的身体，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已经变得毫无反应。
我楞在原地许久都没有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
我看着地上打碎的药碗，灰黑色的液体中泛出点点的碧绿色，腾起的热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清儿的尸体上，思维也渐渐地清晰。
原来月潼是雪岚！
原来月潼是雪岚！
我猛地转身，直奔寒月宫而去。
到了寒月宫门口，我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真的是雪岚么？真的是那个让我等了五年之久的雪岚吗？
站在房门之前，来不及想太多便猛地推了进去。
檀木妆台映入我的眼帘。
月潼就安静端庄地坐在铜镜面前。
“王，有事吗？”
月潼眉毛一挑，淡淡地问我。
“月潼？”
我停顿了一下，好让自己平复好心情，“或者孤应该叫你雪岚？”
月潼嘴角向上扬起，露出恬静的笑容，可惜这笑意却到不了眼底。
“怎么？”
她伸展笑颜轻哼一声。
“清儿还没死吗？还来得及告诉你那么多？”
我看到月潼坐在镜妆台前把弄着修长的指甲，表情漫不经意地说道。
我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看她平静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你是谁？你不会是雪岚，你比她冷漠多了。”
“如假包换。”
她浅笑着，突然抬手从耳根掀下一张人皮面具，那笑容顿时变得诡异而狰狞。
我看到她褪去浮华后的面容依旧不减平日雍容华贵的气质，骨子里显露出的冷傲更是跋扈无比。
“雪岚......”
我的声音不禁的有些颤抖。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确就是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可我却怎么也欢乐不起来。
“你为什么害死清儿？”
我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哼，可笑！”
雪岚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嘴角“我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没有。”
雪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
我问。
“去我该去的地方。”
雪岚从我身边走过。
我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站住。”
“放手！”
她想甩开了我的手，却已被我死死的抓住。
“你以为你留得住我？”
我一时语塞，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我说放手！”
她皱了皱眉，左手突然上扬，直接甩开了我的手。
接着身子飞旋着右脚往旁边的柱子上借力一蹬，直接破窗飞向屋外。
我急忙跑到窗边，雪岚的一袭红衣在茫茫的雪地中很刺眼。
不远处已经有御林军望风围了上来。
“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我一边喊一边飞奔着从门口追了出去。
御林军听到我的命令后立刻把寒月宫围得水泄不通，雪岚神色不变，傲然立于人群之中。
御林军内有几名卒士拔剑冲了上去，雪岚长袖轻舞，身体灵巧地躲过了攻击。
轻巧地点了几下便定住了一个御林军，夺下了他手里的剑，转身正好对上了赶来的我。
我猛地停住身体，来不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扯过去，撞进她的怀里。
我晃过神，冰凉的剑刃便抵在了我的颈喉处。
“都别过来！
乱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雪岚高声喝道，震得我耳膜隐隐作痛。
我示意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兵器，又用眼神暗意他们小心行事。
雪岚满意的扫了一眼退开的御林军，退到城门口后把手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一匹马应声奔来。
长安雪（五）
“呵呵，再见了。”
雪岚冲我甜甜地一笑，用力推开我，翻身上马。
我被她这一推，连连退开几步才站稳，立马叫来一匹快马随着雪岚的方向追去。
雪还在不停的下着，有些落在我的脸上，化开后湿润了我的眼睛。
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也是这样的雪，我骑着马一个人在原野上狂奔。
这一次，我决不会放她走。
我无法想象到雪岚是怎么做到的，马已经精疲力竭地发出多许嘶鸣声。
我只能看着远处的人影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只感觉心被一阵狠狠地拉扯。
突然，我身下的马前腿一跪，毫无防备地就被甩了下来。
我的脸砸进冰厚的雪里没有疼痛，只有无法抗拒的冰冷麻木全身。
马在横躺在我身前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想站起来，可我的脚好像扭伤了无法站直。
我顾不上自己的伤，抬头望向雪岚。
她好像听见了我摔落在地的声音，却没有回头，仍一直朝前跑，她的身影溶于周围的雪景中白茫茫地留下一抹残允的红色，我无力的躺在地上只感觉越来越冷，大片的雪花落在身上可我却无力翻身覆去。
天空上飞过几只离群的大雁，自由自在地翱翔于灰白的苍穹之中。
我仿佛想起了雪岚在草原上骑马奔驰的场景，也许她本来就不应该束缚在那座寂静的宫殿里。
雪岚，也许你是我今生的宿敌。
我失落地扶着马站起来，准备回宫身后却传来了马的嘶鸣。
我回过头，雪岚骑在马背上冲我笑着。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五年前你就是追我时摔下马吧。”
雪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雪岚笑了起来：“你等了五年，倘若我就这样走了那岂不是会让你很伤心？”
“看来在宫里的三年你倒是花了很多心思。”
我自嘲道，“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居然没发现。”
“呵呵”
雪岚仰起头，“如果不是清儿，我还可以继续玩下去。”
“清儿哪里得罪你了，为何你要害死他。”
我看着雪岚的眼睛，试图看出她的情绪。
她眼中毫无波动：“清儿曾是我最相信的侍女，可当了个嫔妃她就变得不听话。
你让我怎么宽恕一只不听话的狗呢？”
雪岚突然开始大笑，笑声又诡异又宛如陶醉，我的心一下一下的狠狠抽搐。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五年前那个温柔善良的雪岚。
雪岚暼了我眼，一扬马鞭转身离去，延袭路途的雪花弥漫着整张模糊了背影。
清儿死后，雪岚走了，宫里陷入一片流言蜚语和惊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