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声音从先前的婉转动听变得沙哑刺耳。
嗓子如同被火燎过。
我支走太医，给贵妃倒了杯水。
贵妃赶紧喝下，这才恢复许多。
贵妃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这副天生的好嗓子。
她年轻时是京城最有名的歌姬。
她把嗓子看得比脸都重要。
我拿出药给贵妃服下，说：“这是奴婢让太医给开的药，娘娘服下就好了。”
贵妃信我，二话没说就吃下。
嗓子里一股暖流淌过，不多时恢复如常。
贵妃如释重负，但却仍然愤怒后怕。
“究竟是谁要害本宫，若是被本宫发现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侍卫们抓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女来到贵妃面前。
原来是昨日有人故意装鬼吓贵妃。
皇上下旨彻查，才在偏殿找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宫女。
那时她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准备跑路。
贵妃气上心头，我看准时机上前对宫女就是两巴掌。
“大胆婢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宫女泣不成声，并未搭话。
我定睛一看，对着贵妃说：“娘娘，奴婢看此人怎么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人，不是李嬷嬷的女儿又是谁。
贵妃自然看出了。
我继续煽风点火。
“话说回来，奴婢这两日都不见嬷嬷人影呢。”
“别瞎想，不会是她。”贵妃非常肯定的说。
毕竟李嬷嬷是她的奶妈，是她最重要的人。
不过她可不会爱屋及乌。
贵妃死死盯着这个宫女，阴恻恻地笑了。
“小竹啊，本宫平日里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待你不薄，你何至于此要这样对付本宫？”
小竹噗通一声跪下来。
“娘娘，不是奴婢！”
我趁机抓起她身上的包袱往地上抖。
无数金银珠宝掉落下来，还有几张银票。
她不过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其中一条同心结挂穗在金银中尤为显眼。
我将这条同心结恭敬递给贵妃把玩。
小竹见状，瞳孔顿时放大，惧怕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贵妃嗤笑道：“你这是，要私自逃出皇宫，与你的真命天子相会？”
同心结一般是男女定情之物。
小竹不敢正面回答，她虽没吓贵妃，但宫女私自逃跑那也是掉脑袋的重罪。
平日里我也常看见李嬷嬷去找小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嬷嬷很在乎这个女儿。
这贵妃给李嬷嬷的赏赐也几乎全都进入了小竹的口袋。
“李嬷嬷前几日还在与本宫求情，说放你出宫。”
听到贵妃这样说，小竹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娘娘，母亲想给女儿说门亲事儿。”
“只可惜…你的卖身契不归本宫管。所以本宫拒绝了李嬷嬷的请求，而她又爱女心切，便串掇着你偷偷离开，所以这一切都是李嬷嬷的错，你说呢？”
小竹愣了会儿，似乎是没想到贵妃会这样说。
这就是在给她台阶下啊。
想到这儿，小竹连给贵妃磕了好几个响头。
“还请贵妃娘娘饶奴婢母亲一命！”
这就做实了贵妃刚才那番话。
贵妃闻言震怒，她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向小竹。
“贱婢！枉你母亲对你万般上心，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本宫今日就要替李嬷嬷清理门户！新歌，掌嘴！”
“是，娘娘。”
不顾小竹的叫喊声，我每巴掌都打得很重，我压抑许久的恨意如今也终于能够发泄一丝。
她是李嬷嬷的心肝，我定不会心软。
小竹被打得奄奄一息。
然后被人带去慎行司。
她的求饶回荡许久才消散。
我忍不住问：“娘娘，李嬷嬷会不会不高兴？”
“本宫也是为她好，否则她的血就要被这没良心的女儿给吸干了。”
可惜贵妃娘娘将李嬷嬷当亲人，却忽视了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爱。
李嬷嬷被贵妃派出去采买物品。
回来时听闻噩耗，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
我绘声绘色的将当时的场景一遍遍的讲给她听。
讲小竹是如何求饶，是如何被刑具折磨，折磨得只剩一具烂肉没有全尸，连临死前最后说的话是“母亲，救我”。
听到这李嬷嬷再也忍不住，扑倒我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的孩子！何至于此啊！”
虽然说的话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小竹死了是事实。
至于小竹为何会死，一者是她犯了宫规，二者我猜测是贵妃拿李嬷嬷当至亲，所以见不得她对小竹这样好罢了。
贵妃这个人，要的是独有的爱。
我安慰着她：“嬷嬷不要伤心了，若是被娘娘看到就不好了。娘娘也是为你好。”
李嬷嬷恶狠狠的抬起头。
“为我好？我侍奉她十几年不求回报，只求我的女儿能得她庇佑获得自由，可如今……她竟如此心狠，好大公无私啊！”
其实就算贵妃不出手，小竹也是会按律法被处死。
毕竟宫女携款出逃，本就不是光彩的事。
加上她大大咧咧的，破绽百出，还没逃出去就被侍卫给抓个现行。
女儿是李嬷嬷的逆鳞。
谁也不可以触碰。
夜晚我依旧陪着贵妃。
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我给她点了安神香她才镇定些。
贵妃睡下后，我出去了一阵。
其实就是给李嬷嬷腾位置。
看着李嬷嬷小心谨慎的进了屋，我才慢慢尾随跟进。
看着床上的贵妃，李嬷嬷眼睛猩红，下一刻拿起尖刀。
她已经疯了。
贵妃近日本就睡不安稳。
当她睁开眼就看见李嬷嬷如同恶魔一样举着刀。
“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贵妃尖叫声响彻夜空。
就在李嬷嬷的刀要刺向她时。
我及时出手从后面牵制住李嬷嬷，随后巡逻军也匆匆赶来。
贵妃惊魂未定，感激望向我。
“新歌，你又救本宫一命。”
贵妃满眼心疼的看向面目可憎的李嬷嬷。
“你为何…本宫一直拿你当亲额娘看待！”
“我呸！你杀了我的女儿，你就该死！我要杀了你！”
我出言阻止。
“李嬷嬷，贵妃也是见不得你受苦。再说小竹本就是犯了宫规的。”
李嬷嬷咬牙切齿：“就算如此，她身为贵妃难道不能保下她吗？她就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她！”
此刻，贵妃心里对李嬷嬷的那点温情彻底破碎。
她甩袖，神情犀利。
“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陪她吧！带下去！”
闹剧过后，贵妃一蹶不振，整个人都恹恹的。
贵妃生了一场大病，期间太医来看，只说贵妃得的是心病。
我冷笑，她对李嬷嬷倒是情真意切。
不过我这几个月给贵妃下的药，也该彻底见效了。
期间皇上也来过，但由于贵妃迟迟醒不过来，他也没待多久。
终于贵妃醒了过来。
可她的声音却又变得嘶哑难听。
仿佛有人扯着她的嗓子一样。
她万分崩溃，只有我一直守着她。
她拉着我的衣袖，在我耳旁轻声说。
“舌头，本宫要舌头。”
我一头雾水。
见说不通，贵妃直接在纸上写起来。
看着纸上的字，我的胃剧烈抽搐扭动，强烈的恶心让我止不住的发抖。
我拿着纸出了门。
骨节都泛着白。
我从未想过那些被砍下来的舌头，竟都被贵妃做成了药吃。
这个秘方是贵妃亲母与她讲的。
其实现在坊间还有贵妃与皇上的爱情美谈。
据说当年贵妃还是歌姬时，一曲名动天下。
她入宫为太后献唱，结果被皇上看中，从此入了后宫。
那位名动天下的歌姬从此只为皇上一人歌唱。
可贵妃的嗓子总有不如意的时候，这时她就想起母亲传给她的秘方。
将那些歌喉美妙的人的喉咙割下，切片入药服下，每日三片坚持下去就可拥有一副人人羡艳的曼妙嗓音。
于是贵妃想方设法的收集舌头。
可在宫中不好随意杀人。
她便想出了让宫人学唱曲的法子。
这就有了之后的荒唐行为。
贵妃尝到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以前这收集舌头的差事都是李嬷嬷去办，如今却交到了我手上。
想来当时李嬷嬷说是出去采买，就是去收集舌头的吧。
所以阿姐也是……
我不敢去想。
我将证据放好，去到了乱葬岗。
贵妃有一个专门来泡舌片的坛子。
以前这只有李嬷嬷知道。
现在只有我知道。
经过药酒泡过，舌片变得浅淡。
看到那肥糯的肉，我便总想吐。
可我忍住了。
然后硬生生看着贵妃吃下。
看她吃的一脸餍足。
“皇上到！”
我与贵妃皆是一惊。
在皇上来时，我赶忙收拾好了现场。
皇上一袭龙袍，不怒自威。
贵妃见到他，不自觉露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
皇上皱眉。
“贵妃屋中是什么味？”
贵妃一惊，连忙给我使眼色。
我适时开口：“回皇上，方才太医来过，带来不少药材。想来多种药材混在一起味重，奴婢这就点香散味。”
皇上点点头，望向贵妃。
“苦了爱妃了。”
贵妃顺势靠在皇上肩膀上撒娇。
可下一刻皇上竟大力推开了她。
皇上捂着鼻子一副厌恶的样子。
“贵妃你嘴巴里是什么味道！朕一进门闻到的，就是这个味！”
我在心中嗤笑，当然是尸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