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叶姎的奴婢悄悄去给他传信,说是小姐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哭到卧床不起,害怕四皇子责怪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他竟然想用这些年的军功求陛下赐婚与我,用我俩的婚礼堵住悠悠众口。
的确是个有效又恶毒的办法,世人都只会觉得是我嫉妒姐姐才会抢了盛景胥,矛头都将指向我。
而我被埋葬的后半生他根本不在意,反正圣旨一下我不同意也得同意。
碧萝着急忙慌朝我禀报盛府已经派媒婆来提亲了,父亲气得直摔茶盏。
我不疾不徐把面前的两套首饰展开给她看,「碧萝你帮我看看戴哪一套比较搭配我订的石青织银牡丹团花褙子。」
「哎呀,小姐都这时候了你怎么不着急,没想到盛将军竟然是这种小人,这该怎么办」,碧萝急得直打转。
仔细打量完镜中的自己不施粉黛却面似芙蓉,和上一世那个被后院磋磨得不成人形的疯妇简直不是一个人。
日暮西斜,小厮来报父亲唤我去前厅。
这场戏也该轮到我登场了。
还未进正厅便听见叶姎哭哭啼啼,不知道还以为是灶上的茶壶成精整天呜呜呜呜呜。
盛景胥看见我一把护住叶姎活像只老母鸡,滑稽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姎姎如此善良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你这么有心机的妹妹。」
父亲皱眉看着盛景胥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咳咳,盛将军是你大闹叶府硬是要我们给你一个说法,芫儿也来了还望你冷静些说正事。」
「叶辛芫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四皇子为何突然要娶你,你让姎姎如何自处。」,他怒视着我。
我假装惊讶道:「啊,这样吗,可能是四皇子被你和姐姐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吧。」
说完我转向叶姎面露无辜:「姐姐我也不知四皇子为何改变注意,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而且这不正好成全了你和盛将军嘛。」
叶姎握紧拳头,指甲都快陷进肉里,脸上还是维持着体面,挤出个笑容说:「不会。」
我紧盯着他们精彩纷呈的脸色,当然也没错过叶姎眼里闪过的怨毒。
「好了,盛将军既然小女说了她也才知道这个消息,你也可安心了吧」,父亲挥挥手给盛景胥下逐客令。
正厅静下来后,我屏退下人让碧萝到门口守着。
主动和父亲交代,四皇子突然改变主意确实有我的手笔。
那天听完书我独自去了一趟普贤寺,还偷偷将父亲的家主信物戴在身上。
果不其然在与空净大师交谈时便得知四皇子此时正在内殿为母祈福。
要来纸笔我写下一行小字托空净大师转交给四皇子,没过多久只觉后颈刺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双手双脚被绑得死紧,粗糙的草绳似乎磨破了手腕,火辣辣地疼。
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坐在对面,明灭不定的烛火映照着青年狭长的眸子。
他看我醒来,双指夹起纸条轻笑一声:「太子薨,五皇反。」
「这张大逆不道的纸条要是被人发现,你头顶是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叶小姐。」
左右扭动勉强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我开口的声音都已嘶哑:「这是民女梦中反复预示的结局您最后会登上皇位,特带叶家信物向四皇子表忠心。」
「这家主信物可以调动全国叶氏丝绸庄的人力财力,相信定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五皇子拿起手边的茶盏向我走来递到嘴边,「呵,本王可不相信鬼神之说,再者叶小姐如何得知本王有夺嫡之心。」
我警惕地看向茶杯想到他刚刚好像抿过一口,咬咬牙喝了下去。
目光丝毫不畏惧地对上他已初显威严的视线答道:「太子无能五皇子狠厉,即位仪式迟迟不举行朝堂动荡,五皇子若继位想必不会让其他皇子好过,我相信大人不会无动于衷。」
「大人不日将返回封地,叶姎是忠将遗孤身后又无势力,您娶她既是为了暂避锋芒也是为将来收服人心做打算。」
「我就是不服她从小到大都压我一头,我哥哥也只是五品小官家里还能为您提供财力支持,您为何不考虑考虑我。」
五皇子听完笑捏住我的下巴:「我看你还是没说实话,不过无所谓,这颗丹药吞下去我便答应你。」
心脏胸膛在中疯狂跳动都走到这步了不能退缩,我一口气吞了丹药,大不了是毒药反正现在我还有利用价值总不至于毒死我。
吃完才听他缓缓告诉我,这颗是解药刚刚是茶水是毒药,若我不吃定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果然没看错人,四皇子最后能取得夺嫡之争的胜利,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上辈子我收到盛景胥失踪的消息悲痛欲绝。
哥哥不忍看我每日沉浸在悲伤中派人调查他的行踪,却意外得知四王妃也失踪了,而盛景胥战斗的边境就是四皇子封地。
后续哥哥的人果然在江南小城找到盛景胥和叶姎,两人隐姓埋名双宿双飞。
甚至大言不惭地托人带口信给我,感谢我的存在让他们明白彼此的意义终于能下定决心冲破世俗相守终身。
一个将军一个王妃怎么可能如此随心所欲想走就走。
原来两人能顺利脱身都是靠四皇子一手谋划,他大度地成全两人为他们做好假身份送出城外。
想必当时已到了夺嫡尾声,这叶姎与他来说没有利用价值失踪了正好可以等登基之后重新立一位世家贵女拉拢各方势力。
而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官家眷不过是蝼蚁谁会在意我的悲伤。
哥哥责怪自己不够上进只是个五品小官不能为我撑腰,竟然铤而走险替五皇子牵线敌国势力。
我沉溺于悲伤中毫无察觉,直至哥哥被流放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还好还好,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父亲听完事情的经过并未责怪我莽撞行事,只问我为何要如此筹谋,是不是觉得父兄不能庇护我。
我摇摇头牵住父亲的手,那双宽厚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爬满褶皱。
「父亲您和哥哥只希望我无忧无虑地长大一辈子幸福,但现在朝堂动荡边境辽国蠢蠢欲动,一旦爆发战争必定耗财耗力,叶府家大业大却无后台依靠必然会成为一块人人觊觎的肥肉。」
「小时我在您和哥哥的庇荫下长大,现在也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了。」
父亲眼里闪动着欣慰,一阵温暖拂过我的头顶,「芫儿真的长大了。」
不日叶府便相继举行了两门婚事,一门是我和四皇子靳榕川另一门则是叶姎和盛景胥。
我和四皇子本就是合作关系况且他也不愿出风头排场不大。
叶姎虽然做了糊涂事但父亲并未苛责她,嫁妆丰厚甚至比我还好一点,盛景胥为了找回面子更是极尽奢华。
出嫁那天迎接她的队伍和聘礼几乎要占满半个京城,一路派人撒花铺路好不气派。
不久后,皇后生辰宫中举行家宴。
我协靳榕川入宫赴宴,一路上遇到的世家贵女纷纷祝福我们喜结连理。
待走远后又小声嘀咕,说我利欲熏心抢自己姐姐的婚事上赶着去贴冷脸,婚礼排场连普通贵女都不如。
说得好像是她们亲眼看到我在府里受冷落受排挤的样子了。
这时靳榕川突然贴近牵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
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哎呀,春风料峭实在寒冷,我用夫人的手取暖夫人不会介意吧。」
明明宫墙边还能看见冒头的桃花枝,正是微风和煦暖洋洋的季节。
我不由得笑出声回他:「那夫君可要小心这落下的桃花瓣别把你扇风寒了。」
月上树梢时分,宴会进行大半皇上体力不佳已先回宫休息,剩下的大臣和皇子公主都稍显放松。
抬眼便看见对面叶姎被几个贵女团团围住,想必这几天她也是靠着婚礼出尽风头。
和在叶府中温和低调的她不同,珍珠花钿衬的她娇柔胜雪处在人群中间的她笑的像绽放的花一样。
不过会儿可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宴会散我特意让靳榕川先走一步,而我则带着侍从在叶姎必经路等待。
看见我孤零零一人她笑着迎上来,「妹妹看我这记性,宴会上郡主拉着我说话都把你给忘了。」
我笑着呈上礼盒:「姐姐你新婚我都还没送你什么礼物,这盒南海珍珠你收下,你脸上的珍珠花钿都掉皮啦。」
眼看她急忙用手挡住脸上的珍珠瞪着我说:「呵呵,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那婚礼简陋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小妾进门呢。」
「边境苦寒,不日你便要和四皇子回封地,这珍珠你还是留着涂脸吧。」
「那我也是王妃,你永远被我踩在脚底」,我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叶姎仿佛被点燃的炮仗抬手就要撕我头发,「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勾引四皇子我怎么会嫁给盛景胥这个废物!」
时间正好,我派去通信的宫女带着盛景胥着急忙慌地跑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定在原地连我说盛夫人顶撞王妃罚跪两个时辰也没听见,就呆呆地看着叶姎
他们俩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
叶姎也许对盛景胥有情但她总觉得寄养在我家低我一等,即使父亲给她多少好东西,看她琴艺有天赋专门请老师教她,都觉得是我们高高在上施舍她。
所以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即使她既放不下和她有情的盛景胥也放不下地位尊贵的四皇子。
盛景胥更是个只顾自己的混蛋,上辈子我们也曾有过段还算恩爱的日子。
他看到四皇子和叶姎婚后恩爱的样子自觉无望于是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和我圆房,不久后我被诊出喜脉。
因我体质特殊孕期闻到花香会呕吐,他亲自铲去全府的花苗种上我最喜爱的竹子,害怕我闻到异味不舒服,每次回家后都会沐浴三遍。
可是我同他一起去参加宫中的中秋宴时,叶姎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地照顾我,醋意大发随便找了个理由让我罚跪两个时辰。
我胎相本就不稳,这次罚跪更是让我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孩子已经没了。
失去孩子的痛苦和多年长大的姐姐突然翻脸,让我几乎有了轻生的念头。
而盛景胥那几天却是红光满面笑着安慰我,一个孩子而已不用太在意再生就行了,叶姎必定不是故意的别太计较
当时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脸,他也是孩子的父亲怎么会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
现在想来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定开心得不行,自己得不到的白月光竟然也为他吃醋发疯。
一个孩子算什么只有他和他在乎的人才算是人。
这辈子两人被强行捆绑却爱得更深反而对对方颇有埋怨,真是好笑。
看着叶姎眼泪汪汪地扑在盛景胥怀里道歉,两人还在这讲话本子呢。
这对「壁人」就让他们互相纠缠好了。
转身离去的我没注意到叶姎投向我淬了毒的眼神。
靳榕川的婚事已成而且有封地的王爷不可久留京城,我和他计划月底赶回封地。
就在和父亲哥哥道别时边关突然传来西夏蛮族扰乱金州与西夏交界边境百姓的消息。
心里了然,上一世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西夏大旱又地处荒原为了生存开始不断骚扰我国子民抢夺生存物资,前世盛景胥便是领军平乱时身受重伤与叶姎私奔。
他岁时在战场中不知所踪得了忠义封号,但此次战争伤亡惨重边境百姓的生活没得到一点儿改善,幸存的将士都知是他鲁莽激进导致援兵未到便被敌军包围。
我不仅要替他操持后事还要替他安抚将士遗孤,不知遭受多少冷眼和辱骂。
有个小女孩才半岁,母亲受不了丈夫去世的消息上吊自尽了,她被送到我怀里时还朝着我这个「仇人」咿咿呀呀地笑着。
和上辈子一样老皇帝任命盛景胥派兵平乱,四皇子靳榕川作为金州封王一同前往监军。
身为一介女子我虽命薄似蒲柳但重活一世也想努力做点什么。
四皇子家眷本可坐马车直接返回府邸,但我和靳榕川说梦中有不好的预示希望能和他同行介时也能提醒他。
靳榕川眼里分明流露出怀疑的眼神但不知为何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军队行军日行百里,即使是主将也只能骑马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