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招雾

「是啊，嫂子一看就是规矩的人，肯定不会发生什么的，周哥消消气。」

周延转动着手腕，随意拿纸擦拭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他忽然转头，对上之前试图碰触沈清梨的人。

他笑着走到那人身边，笑不达眼底，稍稍用力，那人的胳膊便错了位。

没人敢在他生气时发出声音，谁都知道，惹到周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人忍着极大的痛苦，不敢去看周延，刚刚嘲弄过沈清梨的人瞬间噤声，化作鹌鹑，企图躲过周延的怒火。

但周延只是笑笑，似乎心情愉悦。

「是啊，她会回来的，除了我，谁会接纳她？」

5.

宜城一连下了两周的雨。

迟牧野的别墅在半山腰，绿野悠悠，清凉的风吹进来，很舒服。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情况。

刚和周延分手，又成了迟牧野的情人吗？

可迟牧野似乎很忙，我见不到他，他让我有任何需要跟管家说。

他没限制我的出入，我经常到不远处的花园里散步。

生活太惬意，我有时总会想着，要是真的一辈子在这里，不用和别人交流，不用面对任何人异样的目光。

似乎也不错。

但显然不会那么容易。

周延不是什么善茬，惹恼了他，我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过。

果然，这些天我总能收到父母的电话。

拒接，他们就一条接一条的发来短信。

「沈清梨，胆肥了是不是，赶紧回去给周延少爷道歉，你这样谁还敢要你啊！」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别任性，你是我们的女儿，你那么自私，要你弟弟怎么办！」

我懒得再看。

无非就是让我去给周延道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无私的爱他。

然后让周延继续帮我那一事无成的弟弟。

他们总是这样，偏爱弟弟，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女儿，只有在我有用时，才会看我一眼，然后拼命汲取我的一切。

周延说的对，我确实很听话。

因为从没有得到过爱，又渴望被爱，所以不敢不听话。

所以给了他们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机会。

他们闹的动静很大，不少认识我的人都来明里暗里的打探情况。

我能猜到大概是周延的手笔，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

我以为，我的离开他应该高兴。

我把手机关机，隔绝外面的一切，却仍是觉得不安。

......

我的房间里面有一副画，画上是一位跳着芭蕾的女孩，看不到脸，却仍然觉得，她是那么轻盈，美丽。

我总是盯着那副画发呆。

我也曾经跳过芭蕾，以前父母不同意，我就攒钱偷偷学。

舞蹈老师很欣赏我，带着我参加了不少比赛，拿过不少奖。

只可惜后来被发现，奖杯都被父母丢了。

再后来，遇到了那件事，被周延养在家里，他从不让我抛头露面，只让我当一朵菟丝花，供他玩乐。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舞服，不知道站在舞台上跳舞是什么感觉了。

或许我也不敢再跳舞了。

6.

迟牧野回家的时候，我正在客厅吃饭，突然和他对视上，我有些不自然的避开。

这还是被他带回来后第一次见他。

其实我也没和他见过几次面，有时周延心情好，带着我出席宴会，和他简单的打过几次照面。

迟家的地盘在江城，我想，这几天没看到迟牧野，他大概是回江城了。

他似乎很疲惫，没看我几眼便回了房间。

管家说，让我吃完了去他房间找他。

我一噎，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等我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时，迟牧野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么困吗？

以前周延工作特别忙，没倒时差两边跑时也是这样，到家了沾床就睡。

可是据我所知，宜城并没有他们家的产业，他这么着急，是为什么呢？

余光瞥到他的书桌，我发现迟牧野的桌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是和那副画一样的女孩。

那女孩站在聚光灯下，模样更加清晰，只不过依旧是背影。

我想，那大概是对迟牧野很重要的人吧。

或许，也是他赶回宜城的目的呢？

「小梨。」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应答。

「怎，怎么了？」

床上的迟牧野紧皱着眉，似乎做了噩梦，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

我发现，他好像，发烧了。

「迟牧野，你好像发烧了。」

我凑近他，手掌贴到他的额头，很烫。

迟牧野突然睁开眼，眼里泛着迷茫，他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似乎贪恋我手的冰凉。

「你先放开，我去给你拿药。」

迟牧野察觉到我的挣扎，握的更紧，「别走......」

他嗓音沙哑，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我愣住，心里不由得一软。

生病的人最大，我轻声哄他，「好，我不走，你先放开，你弄疼我了。」

似乎是真的怕我疼，迟牧野在听到我的话后猛的松开，又怕我走，拿手不停的贴着。

我帮他脱了外套，给他盖上了被子。

「那些事，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不要害怕。」

他突然开口，我以为是他不清醒。

却见他一瞬不眨的看着我，我愣住，后知后觉的想起，难道是我父母闹的那些事？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些事回来......」

话还没说完，我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那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事，怎么可能专门为了我回来。

可迟牧野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般，「不是小事，小梨，让你难过的都不是小事。」

我猛的一怔，呆呆的看着他。

「为什么，迟牧野，为什么......」

迟牧野眼里又泛起迷茫，他很困，却觉得必须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他会后悔。

「喜欢你......」

「什么？」

「因为喜欢你，沈清梨，所以舍不得你受委屈。」

7.

我跌跌撞撞的逃回房间。

锁上门，依旧无法平息疯狂跳动的心。

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

也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

但仿佛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所以他在那时维护我，将无处可去的我带回别墅。

迟牧野将我带回家中，却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也没有对我有任何要求。

他甚至很少回来，这里更像是他为我选的完美适配我的居所。

原来这就是喜欢吗？

我捂住口鼻，声音却从心跳里传了出来。

那那副画呢？

那个跳芭蕾的少女，是谁呢？

我猛的抬头，那副优美的画再次映入眼帘。

画和照片不同，画似乎更能展现作画人在画自己缪斯时的情感。

所以画里的人那么动人，站在舞台上，那么优雅自信，

与我那么不同。

可是，为何那画中人与我一样，都有颈侧的那颗痣呢？

老师曾在我想要点掉时对我说，那颗痣是点睛之笔，就像白天鹅在湖中荡起的波纹。

所以，我看了那么久，憧憬了那么久的人，其实是我自己吗？

胸腔酸涩蔓延，原来，在我自己都忘记的那段美好里，有人替我铭记，并珍藏了下来。

8.

夜间寒凉，管家请了假，拖我照顾一下迟牧野。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又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等我蹑手蹑脚的再次踏进他的房间时，他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我放下心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大概是有朝一日获得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偏爱，有点不知所措吧。

迟牧野额上的毛巾干透了，我轻手轻脚的上前揭下。

却在下一秒被拉进滚烫的怀抱中。

抬眼便对上了迟牧野灼热的视线。

他早就醒了，就等我过来！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我有点生气，却不敢对他发作。

「你，你好了就起来，要吃饭吗？」

迟牧野眼里藏着笑意，「好乖。」

他嗓音依旧沙哑，显然还没好透，可他脸上的笑却显示着他心情愉悦。

他似乎把这种灼热过给了我，害得我脸上也热热的。

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他的怀中，我连忙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挣不开。

怎么生病了还这么大的力气。

「别动，沈清梨，我疼。」

迟牧野突然皱眉，表情痛苦。

我不敢动了，以为是自己挣扎的时候碰到他哪了，「我不动了，不动了，你哪疼？是我弄到你了吗？」

迟牧野却将我搂紧怀中，拿我的手贴到他胸口。

「以前这里疼，现在不疼了。小梨，你担心我。」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的突然开心时怎么回事，就因为我的关心吗？

迟牧野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颈侧。

他眼睛亮晶晶的，让人轻易的，便深陷其中。

我躲开了他的视线。

我和他，身份差距大，就如同我和周延一样。

我不敢想象，如果再被人背弃，我会陷入怎样的自我厌弃中。

迟牧野像是明白了我的顾虑，眼里闪过失望，又很快把我的头掰过来，面对面。

他认真道，

「沈清梨，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我心不假。」

胸腔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的话还在继续。

「你可以考虑，小梨，我会等你，不要害怕，只要你回头，我随时都在你身后。」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迟牧野的声音还泛着疲惫，望着我的眼神却那么温柔。

他是为了我匆匆赶回来的，一想到这，我便被汹涌的酸涩暖意淹没。

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从没有人这么珍视过我。

我想点头，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迟牧野以为是我的拒绝，他叹了口气，温柔却不减。

「没关系，小梨，别哭好吗？在我这里，你可以拒绝，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只要你开心。」

我再也忍不住凑近他，颤抖着贴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