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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礼物拿了出来,戚月抬头笑着看他:“快过来,给你准备好久了,我给你带上。”
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的周应明立马站了起来凑到她身边,甚至半蹲了下去。
真是条好狗。
就是会咬人。
戚月笑着把腕表给他带上,然后拍了拍他的手,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在他耳边开口:“蹲下干什么...跟条小狗似的。”
在明显感受到周应明呼吸隐隐约约的急促了些许之后,戚月才将他推开,拎包捧起他送的礼物,开心的很真情实感,但面色上却有几分扭捏:“好啦,你知道的,我们身份摆在那里...我爸妈又不是很喜欢你,实在没办法,过两天的晚宴我实在没办法带你过去了,你别担心,我相信你可以靠自己成功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戚月站起来,也没再看周应明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她强压着嘴角的笑意转身跑了。
直到跑出这条街的拐角她才停下,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清新了太多,还顺手把周应明送的烫手山芋拆开丢进了垃圾桶。
一时间神清气爽,她哼着歌给家里的司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换了个位置把曾经的自己准备的东西扔进了别的地方。
垃圾确实应该待在垃圾桶。
但垃圾和垃圾又不太一样。
戚月摇摇头,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是个恋爱脑,上辈子家破人亡才让她醒悟过来。
这个代价太大了,她付出的已经惨不忍睹了。
所以,他也得付出不是吗?
觉得像狗,那就让他当。
戚月到了自己家门口,她有种久违的近乡情怯的感觉,她想进去,却又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她在门口止不住的徘徊,以至于都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直到收拾院子的佣人看见了她,她这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进去了。
同手同脚的进了大门,熟悉的环境却让她身体发软,两眼发黑。
她害怕的想逃。
她像个不知所措的陌生人,狼狈的看着大厅里坐着的母亲。
她想凑近过去看看,却一步都迈不开,好像身体被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
她莫名想到了自己身为鬼魂的时候,听见那对狗男女在四下无人时说出的真相。
“他们家的女人都挺好玩的,随随便便卖卖惨就心软,加了糖精的鸡蛋羹骗骗就吃了。”
那刺耳的笑还回荡在耳边,就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在来来回回刺穿她的心脏。
痛的她几欲呼吸不上来。
江燕觉得奇怪,她看着向来活泼的宝贝女儿面色发白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这可给她吓到了,连忙站起身过去将人搂在了怀里,轻言慢语的哄着。
“谁让我们家小霸王受委屈了,连妈妈都不告诉了?”
实在太陌生了,戚月甚至不敢回抱,她知道自己该克制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笑嘻嘻的回应,可是死过一次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偷来的。
她太想说点什么了。
可话到嘴边又太多太多了。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眼泪,从默默的流泪到了失声痛哭,从上辈子违背父母意愿也要和周应明在一起到全家被害吃了个彻头彻尾的绝户。
全都化成了眼泪。
洇湿了母亲的肩头和胸口,抽噎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甚至呼吸不上来,她哽咽着我了个半天,到最后却也只是憋出了几个字。
“我...我...错了。”
大错特错。
可给江燕心疼坏了,她半搂半抱的给戚月带回房间,拉着人坐在床边,拍着孩子的背直到人哭累了,慢慢平息的一室静寂之后才问:“我的乖乖,发生什么了,跟妈说说?”
戚月心酸的一时半会没开口,其实也是脑子里想到的太多,一时半会说不清,她知道妈妈会相信自己,但她也确实需要缓缓来让自己能够说得明白。
“妈,接下来我说的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你一定要相信。”
她从恋爱说到结婚,从送他进公司说到父亲被架空,从心软的自己说到被迫害的母亲,从生到死,从开始说到结束,直到今天。
“我刚醒来的时候,还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没有安全感,做了个噩梦,但是今天他送我的礼物,居然和梦里一模一样,我才知道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妈妈...我该怎么做...”
戚月其实想了很多个办法,但是此刻见到对自己而言堪比死而复生的母亲时还是破防了,她在心里竖起的围墙瞬间崩塌。
闻言,江燕相信了,因为她没有必要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且女儿身上的悲伤气息太过浓郁了,惹得她心疼的要命。
正想说些什么时,她听见女儿在耳边又轻又细的呢喃了一句,她差点没听清。
【我好恨啊,妈妈。】
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江燕轻轻地偏头看了看自己快碎了的女儿,原来是哭的太累了,已经昏睡了过去,她叹了口气,给人收拾了一番盖上被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戚月太累了,她陷入了一场极深的梦境里。
梦里,她穿着精心挑选的婚纱,欢欢喜喜地看着周应明的眼睛。
“戚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潇洒,帅气的男士做你丈夫,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贫穷还是富有,不管生病还是健康,始终忠贞于他,相亲相爱,一直到老吗?”
她在自己的身体里疯狂嘶吼着,她不愿意,她甚至想将手里的花束狠狠地砸在周应明的脸上,但是她好像是被困在了这具自己的躯壳里了一样,她感受到自己的嘴里很兴奋的吐出了三个字。
“我愿意。”
戚月服了,她不再反抗,因为她察觉到她无法对这里做出任何改变。
她只能在这具肉体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过往的自己一步步回忆往昔,她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兴奋,可这兴奋只让此时戚月犯恶心。
却在视线里注意到了一个人,上辈子周应明的秘书,也就是那个被他瞒了七年的白月光初恋,她就在台下男方亲朋的一桌上,眼神时不时和周应明交汇。
挺明显的,但是上辈子的她恋爱脑给自己蒙蔽的太深,抛下一切也要嫁给他。
最后引狼入室,害的全家不得好死。
她苦笑,下一秒却见天旋地转,她眼前隐隐约约是手术室的大灯,恍恍惚惚间,她竟然看到了那个说着自己被迫出差,其实是借着自己老板女婿的身份从别人手里卖人情换来的出差机会,带着秘书出国旅游了大半个月。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没在那个时候。
这也让他们第一次陷入了争吵。
“我怎么知道你会流产!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疑神疑鬼,像个怨妇一样的让我很困扰啊!”
周应明满眼的不耐烦,戚月不可置信,结婚前百般体贴的男友,结婚后却好像变了个人,她伸手去抓住他的衣袖,想要个解释。
哪怕是骗骗她的解释,她也会信。
可周应明气的胸膛都明显的起伏,一下子把她给甩开,冷眼看着被他大力摔在地上的戚月,管也没管后背磕在电视柜上的人,理直气壮地转身走了。
后来戚月才得知,他刚走就急不可耐的去找戚昕了,那时的她无处诉苦,最不敢的就是去找父母,因为这桩婚姻都是她违背父母意愿苦苦求来的,过得再不幸福,她实在没有脸面。
可周应明实在是太会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了。
他就那么晾了她一个月,无论是戚月发什么消息说什么话,都是已读不回,却在某一天突然回来,又是撒娇又是送礼物,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戚月就好像被下蛊了一样,她顺着台阶就原谅了周应明。
结果周应明只是为了让她去求戚少华,以此来给他换个机会。
现在的戚月一定不会答应,但是那时的戚月被她哄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眼巴巴替他去求了,父亲劝她是不听的,可毕竟是女儿,为人父母也不想孩子过得不好,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半,最后还是失望的交给他了。
她把她能得到的一切都捧给了周应明,一颗真心都好像是在为了他跳动。
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个男人曾经救过她,那个路灯下为了保护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暖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
【是老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吗?】
本来就对他的外形有好感的戚月那次彻底心动了。
一瘸一拐的周应明将差点在路上被小混混欺负的戚月给送到了宿舍楼下,她怔怔的看着他,却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哭着说在一起吧,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只记得他回应了自己的拥抱,一点一点的安抚着哭泣的戚月。
结婚的几年间,她全靠那个夜里的周应明的形象支撑着自己,她想,没关系的,只是哪里出了点问题,总会好的。
以至于被他明显的出轨到脸上的时候,她都视若无睹的在心里替他辩解,没关系的,只是哪里出了点问题,总会好的。
没关系,只是哪里出了点问题,总会好的。
婚后第三年,被折磨的憔悴的戚月在医院里看着吃错食物的母亲,在她的劝说下顺便给自己做了个检查,却意外的发现时隔两年又有了丈夫的孩子,她几乎喜极而泣,因为她觉得这就是契机,他们终将和好。
却在赶回病房分享喜悦的路上,眼睁睁看见大摇大摆的离开的丈夫和秘书,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推走急救,眼睁睁盯着被放在手里的死亡证明。
她目眦欲裂,直到浑浑噩噩的发现刹车失灵,成了一个凄惨的河中水鬼。
被迫牵扯在周应明身边。
才得知自己所坚信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Joker。
戚月气得浑身发抖,这才从梦境之中惊醒,彻骨的寒意让她死死咬牙。
她太恨了。
全心全意付出一切扶持的丈夫,居然连一开始的相遇都是精心策划的。
是的,在戚月被迫跟在周应明身边的时候,她才得知,为什么自己会对他一见钟情?
因为四处打听出了她喜欢的类型,在处心积虑的初遇里创造了一个人设。
因为知道她对他有了好感,便买通了几个人装成不学无术的混混,他豁出去挨打,只为营造出英雄救美的氛围。
只是因为,他意外得知了她的身份。
上市公司老总的独生女。
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仅此而已。
戚月深吸了一口气,她摁亮了床边的台灯,手脚冰凉,手机屏幕里映出她惨白的脸色,僵硬的裂开嘴角笑了笑。
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她按开了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数条周应明的消息。
【宝宝你生气了吗?】
【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我明天给你做些甜品吧。】
【那件事情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也没有关系的!毕竟看你难过我也很心疼。】
【好好睡上一觉吧。】
【明天见。】
戚月看得头疼,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法看太多了,从前的自己估计眼巴巴就心疼了,可现在索性装作看不懂。
【好~晚安。】
敷衍的回了一条消息后就将他免打扰去,想到了自己藏在手表里的窃听装置,本不觉得不到一天会有什么收获,只是想试试装置是否灵敏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谁知道那个贱女人发什么疯,平常都很听话,结果今天整得我措手不及的。”
“没事,她会服软的。”
“她把我看的比他爹妈还重要,你担心什么?”
“放心,她欠你的我肯定帮你讨回来。”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拒绝我?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
欠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