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期待的情绪一直围绕着我。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喜欢，我只知道我会在课堂上偷偷看他，休息时会故意路过他的书桌，和他对视后会立刻移开目光但不自觉上扬嘴角。

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中，顾衡对着我淡淡一笑，我的整个胸膛就像燃起一团小火苗，暖暖的，照亮我阴暗的心情。

不知何时开始，放学后的学堂里，除了我之外，又多了一个顾衡。

因为大家都讨厌我，为了不和他们一道出门，我都会留下来多练习一会琴，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会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离开。

久而久之，我们两人无需言语交流，只需相视一笑，便能共同弹奏一曲。

夕阳下，春风中，唯我二人。

但顾衡总说，我的琴技无可挑剔，心境却和弹奏的曲调大相径庭。

明明是一首悠扬的曲，我表现的是紧张又害怕。

我回答不了他，因为小时候，每一次弹错的挨打都深刻在我的骨子里。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只要我靠近琴，就好不自觉地绷紧身体，生怕弹错一个音调。

这些，都是他们不能理解的。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琴棋书画不过是用来陶冶情操，打发时光。

但对我而言，却因为我娘的期待，我必须倾尽全力对待。

我留在书院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尽管顾衡不断地劝说我早点回去，以免引人注目有损我的名声，可是我还是看到他眼里的不舍。

抱着侥幸的心理，我和我娘说，师傅教了我一首新的曲子，留我在学堂多练习。

我娘上下打量我的时候，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小腿肚直打颤，眼睛都不敢抬。

还好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兴奋地看着我：“你是不是已经成为你们班最优秀的学生？”

我不敢直视她，蚊子般地嗯了一声。

她满意地点点头：“去吧，不过你不要骄傲，比你强得多了去了，你们班级那些算什么，你要赢过全京城，全国的人，知道吗！”

我捣蒜似的点头，我娘满意地挥了挥手，从此我放学后多了半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我以为上天垂怜，将顾衡送到我的面前，让我的生命迎来了曙光。

可是我没有想到，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放学后在书院里练琴。

突然一阵喧嚣声传来，嘈杂中我听到了我娘的声音。

我的手开始生理性颤抖。

琴声戛然而止，我慌乱地将顾衡推进了书院的花园中，将他按在树丛里。

“墨墨，或许我也可以见一见令堂大人......”

顾衡挣扎着，却看到我脸色惨白，满脸哀求。

“求求你，顾衡，别出来，求求你，求求你。”

6

我娘进来的时候，我正神情自若地弹琴。

她的脸色看不出来什么，只是一群人冲了进来之后，便四处寻找。

我故作镇定地看着我娘，心底的恐惧却让我的腿肚子都在不自觉地抖动。

随后，我清晰地看到，顾衡被一个婆子抓了出来，随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近，我听到心里最后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我娘一把抓住顾衡的领子，质问我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慌张地扑过去想拉开我娘，却被她一巴掌甩开。

“贱坯子，用得着你自己爬上男人的床？我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那么多钱，你就给我找个这样子的？”

“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

“要不是我找你的老师，还不知道你撒谎骗我！”

污言秽语落在我的脸上，在她的发泄中我知道，她来学堂找我的老师，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师。

皇后娘娘每年都会举行赏花宴，会见京城所有的女子。

她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再次露脸，加深贵人们对我的印象。

如果能够直接为我定下一门好亲事那就更好了。

毕竟我越早定亲，她越早能够结束在我身上的花销，也越早能够过上好日子。

当我娘得意忘形地找到老师打听我的近况时，回应她的是老师茫然的神情。

面对我的撒谎，我娘居然冷静了下来，没有立刻跳起来。

她派人跟踪了我好几天，直到确认我每天和一男子暗地约会后才找了过来。

此刻她正狠狠地抓住顾衡，而我趴在她的脚边苦苦哀求。

那个场景看起来倒真的有几分苦命鸳鸯的意思，我们两人的挣扎让我娘气血直冲头脑。

“苏嬷嬷，”我娘声音出奇地冷静，这一刻她真的很像世家的夫人，从容又果断。

“把小姐带回去，不允许她再出门。”

我知道，我娘要动手了，她处理不听话的那些仆人时，也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去，打死。”

我拼命挣扎，大声哭喊着：“娘，他是顾府的少爷，他是顾国公爷的儿子！”

震惊，质疑，慌乱的表情走马灯一般在我娘脸上展现。

她优雅的面容逐渐出现裂纹，露出她难以言喻的表情。

“顾家的？”她的声音高昂，不自觉松开了紧抓顾衡的双手。

我如捣蒜一般地点头，生怕她不信：“他也在这里上学，我们之间并无什么。”

此刻被松开脖子的顾衡剧烈咳嗽后终于缓了过来，他连忙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