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是朋友

陆依和裴东彦所在的地点是一处大排档。

我赶到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狼藉。

裴东彦脸色赤红，正抓着一名服务生的领子。

“跟你们说话，你们听不懂是吧！”

我看到陆依正怯怯地站在一旁。

她的面前是几份海鲜和啤酒，上面洒了不少香菜。

裴东彦依旧在咄咄逼人。

“我都说了我女朋友不吃香菜，你们还加了这么多，是不是没事找事！”

他说，她是他女朋友。

裴东彦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说出陆依是他的女友。

而我，这个陪伴他三年的正牌女友，却见不得光。

大排档的老板也出来调停，没想到被打出了鼻血。

陆依赶紧上前劝架，裴东彦野兽 般的眼神在陆依出现的一刹那变得柔和。

我看着裴东彦和陆依，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些天同学聚会上的那块鱼仿佛又从我的胃里反刍上来。

我很讨厌吃鱼，裴东彦从来不记得。

每次在工种场合他总会给我夹鱼，告诉我吃鱼对身体好。

我如果不吃，他就会不高兴。

这么多年了，陆依不吃香菜，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会因为这件事跟别人打架。

眼看大排档老板捂着鼻子，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

我只能上前劝架，没想到裴东彦已经疯魔了。

手刚要拉到他的袖子，裴东彦猛地挥肘。

正好打中了我。

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护士走了进来，“先躺好吧，你这是轻微脑震荡，要休息。”

我努力发声，却感到喉咙嘶哑，连发音都成了痛苦。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男朋友？”

护士摇摇头：“救护车送来好几个人，不过没人过来找你。”

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裴东彦去哪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打了大排档老板，如今吃了官非？

我强忍恶心与头晕，支撑着身体下了床。

给裴东彦打电话，显示他关机。

我更紧张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

走过一间处置室，我居然听到了裴东彦的声音。

“还痛不痛了？”

对面没有声音，我忍不住朝门缝里望去。

陆依坐在床上，左脚脚踝缠着纱布。

裴东彦坐得低些，他捧着陆依的脚，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给你吹一下就好了。”

裴东彦对着陆依的脚踝小心翼翼地吹气，似乎怕微弱的气流伤到了她。

陆依笑的一脸甜蜜，默默地望着对面的裴东彦。

陆依啊陆依，当初裴东彦就愿意为你奉献一切。

是你自己选择不要的啊？

如今他已经是我的男友，是不是从我手里抢走的男人比较香？

我突然笑了，两滴眼泪无声滑落到腮边，从滚烫变得冰冷。

就像现在的我的心。

出了医院，我去找了舅舅。

他是本市最权威的私立医院的院长，听我描述完马上安排我做核磁共振。

“小雨，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我挤出一个苦笑：“别问了舅，都是我自找的。”

裴东彦一定看到了吧，他一肘打昏了我。

可他还是选择照顾崴脚的陆依。

他捧着她脚踝的表情，这三年里我都未曾见到。

陆依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结果很快出来，只是轻微脑震荡，没有大碍，但需要休息。

走出医院，舅舅拉住我。

“小雨，有事别硬撑，来找舅舅。”

我笑了笑，回到那个不再属于我们的家。

短暂地躺了一会，我感觉头已经没那么晕了。

就开始打包行李。

我的东西并不多，三年来倒是给裴东彦买了不少东西。

于是打包进行得很顺利。

我只把平时常用的东西留下，其余的一律装起来。

至于年糕，我也找了一个好的宠物店寄养。

这可是一条生命，也是我的依偎和寄托。

无论到哪里我也不会放弃年糕。

从宠物店出来我又自嘲地笑了。

如果裴东彦对我，就像我对年糕这样就好了。

随即，我又对这种自我轻贱的想法表示鄙夷。

干嘛还要苦苦执着？

裴东彦，你打醒了我。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他。

“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

裴东彦的语气很笃定，不容置喙。

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道了歉，我就不可以再指责他半分。

连抱怨一下都不行。

我还是没忍住：“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晕了很久吗？”

“但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裴东彦的语气很冷，我的心也是。

我感觉我从来就不是他的女朋友，连陆依的替身都不是。

我只是一个供裴东彦消遣的布娃娃。

失去了价值，就会被他头也不回地扔进泥水里。

裴东彦继续说着，语气很急。

“床头柜上有一份文件，帮我送到公司来好吗？”

虽然不想，但我还是答应了他。

裴东彦的办公室很大，后面是一整片玻璃幕墙。

我进去的时候，他的生意伙伴就坐在沙发上。

办公桌上，最醒目的位置放着裴东彦和陆依的合照。

见我盯着那合照，裴东彦有些赧然，将照片倒扣。

生意伙伴看出些端倪。问他：“这位是？”

裴东彦想都没想就答道：“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我又笑了。

笑是我现在唯一能做出的表情。

“好吧，再见，朋友。”

我径自走出了裴东彦的办公室，一些心底的东西正悄然碎裂。

同时，也露出内里更坚定的内核。

裴东彦以为我在和他冷战，一直没主动联系我。

我也趁着这几天搬空了我的东西。

只剩一些常用品没有拿走。

可能是不太关注家里吧，裴东彦甚至没注意到。

或许注意到了，但心里根本不在乎。

这天是裴东彦的家宴。

他欣欣然拍了一个小视频发到朋友圈。

我看到菜肴里有山药，估计他又会过敏。

裴东彦对普通抗过敏药同样过敏，只有这一种药好用。

只剩一盒，被我不小心装在行李里面。

我问了他地址，把抗过敏药送了过去。

裴东彦的爸妈，还有一众亲戚都在。

裴妈妈拉住我，看着裴东彦。

“儿子，这位是？”

没等裴东彦说话，我就微微一笑。

“阿姨，我是他的朋友。”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包厢。

裴东彦追出来喊我。

“罗雨！留下来吧，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爸妈。”

我怔了怔，继而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只是朋友。”

“裴东彦，我们分手吧。”

不等他追过来，我就钻进了车里，绝尘而去。

车子一直开，直到开进了别墅区。

父亲正在院子里浇花，我看到他，恭敬地喊了一声“爸”。

我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回家了。”

当初我和裴东彦在一起，全家都不同意。

妈妈虽然已经和爸爸离婚，但依旧从国外飞回来劝我。

那时的我，完全沉浸在恋爱的甜蜜和喜悦中。

爸妈的劝告，我置若罔闻。

他们没办法，只能由着我的性子。

我当初以为只要一直对裴东彦好，他就会被我感动。

毕竟，爱能抵万难。

我只是没想到，裴东彦的心根本是一块石头。

而石头，是捂不热的。

只有在陆依面前，他才是个活生生的人。

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需要替代品罢了。

谁让我和陆依走的近，名字的缩写又都是ly呢？

裴东彦甚至在手臂内侧纹了ly这两个字母。

我权当那是为了我纹的，是他爱我的印记。

现在，我不想再骗我自己了。

我不想再自讨苦吃。

回到客厅，我跟爸爸提起想去国外找妈妈。

爸爸叹了口气：“也好，就当散散心。”

“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爸爸随时欢迎你。”

当时我不知怎的，没有告诉裴东彦我家里的情况。

他一直都以为我无依无靠。

现在反倒给了我自己一个身退的契机。

我笑了，生活有时候还真是讽刺。

于是我决定，带着年糕去找妈妈。

护照补办完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拉黑了裴东彦的所有联系方式，四处游玩散心。

虽然偶尔会觉得失落，但是痛苦也相对减轻不少。

没人再嫌弃我唠叨，也没人抱怨我走的慢。

其实我走的很快，只是裴东彦更快。

他总是在公共场合下意识跟我保持距离。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当他在前面走的飞快，从来不想着等一下后面的我。

就连牵手都成了奢求。

也让我养成了走路很快的毛病。

如今，我已经不需要健步如飞了。

走到哪里我都是VIP客户，这是我本来的身份。

我几乎不用走路，行李和包包也总是有人提。

和谢岑一起坐在泳池边上，我喝了一口果汁。

“这才对嘛，就应该这样！”

谢岑故作夸张地抚着前胸：“我真怕你和裴东彦过一辈子穷日子。”

我轻轻摇头。

“你知道的，只要陆依勾勾手指，他就又会回到她身边。”

“我想，他从来没想过和我过一辈子吧。”

其实我说这话也有些违心。

尽管拉黑了裴东彦，他还是每天都在给我发消息。

他说了很多服软的话，重复了很多之前一起生活的细节。

他甚至哀怨我为什么会突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