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行耐心的追问：“什么事实？”

“杀人动机。”

陈煜行笑了：“小七，你很聪明”。

可我还是不懂：我妈就是一个收废品的，能碍着谁的利益，非要让她死。

陈煜行神色忧郁：“你相信我吗？小七？”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伤害你的人和杀我妈的人，是同一个人么？”

陈煜行叹口气，靠近我，低声说：“不是一个人。

“是一伙人！”

我惊愕。

陈煜行无所谓的笑了笑，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坐过来小七。”

我乖巧的坐到他身边。

他细细的打量着我：“你妈妈说的没错，你真的很漂亮。”

我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你见过她是不是？”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忍着哭泣：“你为什么不能对警察说实话。”

陈煜行垂声说：“还不是时候。”

“不过，小七，眼下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离开这里，去上海吧。”

我不太明白：“我什么要去上海？”

陈煜行没说话，他拿出手机，放出了一段录音。

是叶清河。

她气急败坏的吼着：

“你不是说他醒不过来么？”

“你是怎么做事的……”

“现在怎么办……万一他想起来了！”

“……还有那个许七安……”

我听的心惊胆战，叶清河居然和想杀他的人是一伙的。

我突然明白了：他要用自己做饵，以身犯险。

我哀求他：“我们去报警。”

陈煜行定定的望着我：“听我的，小七，去上海。”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去上海找你。”

我不想答应：我害怕再见遥遥无期！

我害怕他没有归期！

陈煜行红着脸问我：“小七……你有男朋友么……或者说，你有喜欢的人么？”

我赶紧点点头：“有，我喜欢你。不人不鬼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陈煜行，你能做我男朋友么？”

他“噗嗤”下笑了：“小七，咱矜持一点。”

我矜持不了一点。

陈煜行神色黯然：“……我大你很多。”

我赶紧伸出十个指头：“这么多？”

陈煜行小心翼翼的把我的手指放下两根。

原来，他大我八岁。

我赶紧握住他的手：“没事，我不在意的。”

“我爸也大我妈八岁。”

“我妈说了，大点知道疼人。”

陈煜行笑着捏了捏我得鼻子：“你呀，哎！”

“如果，我们早些时候遇见……该多好。”

他说过又摇头又苦笑，“不太可能的。”

我请求他：“阿行，说点我妈的事给我听，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陈煜行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小七，知道越少，对你越好。”

他打定主意让我置身事外。

陈煜行拿出一张火车票：“今天就走。”

他居然给我买好了车票。

陈煜行解释：“我知道你的身份证号，合同上有。”

怪不得他要看租房合同。

我突然明白：陈煜行是来道别的。

我不愿意，支支吾吾的推脱：“我东西还没收拾……店里不能没人……我得和小九说一声……”

陈煜行反手抱着慌乱的我：

“你今天晚上出门上班的时候，我已经回家把你的东西寄走了。”

“店里先关门，接班的时候我会解释清楚。”

“至于小九，你到上海安顿好之后，再联系她……”

我茫然的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别给我画饼，给我个准话。”

我紧紧的抱着他，哭着说：“陈煜行，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

“你不能让我一直等你。”

陈煜行说：“小七，别回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陈煜行在上海有一套闲置的公寓。

他和我签了一份免租金合同，放在寄给我的行李中。

然后，他又托朋友帮我在律所找了一份工作。

把我安排妥当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把我拉黑了，我拨过去永远是空号。

有一次我特意用小九的号打给他，他听到我的声音后，立马挂了。

再后来，他的手机号被注销了。

往后的几年，我没打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我断断续续从周沿嘴里知道我妈生前的情况。

胡大伟想把我嫁给镇南头的瘸子，说人家给10万的彩礼。

我妈死活不愿意。

胡大伟说：“等她回来，我把您绑起来。”

“她要是不愿意，我就折磨你，她总见不得自己的亲娘替她受罪吧。”

我妈担心她成为我的负累，把我安置到舅舅家，逃走了。

她又放心不下我，偷偷的跑到学校看我，。

然后，她又折回家去拿我送她的洗发水，被胡大伟发现。

胡大伟悄摸摸的跟着她，才发现她在江城打工。

否则，胡大伟一辈子别想找到她。

她临死前怀了八个月的身孕。

我拿到了律师从业资格证，养了一只叫小八的拉布拉多。

日子过的还算安稳。

有很多次，我特别冲动想要去找陈煜行。

但是终究，没去。

上周，周沿给我电话：“能回来一趟吗？杀你妈的凶手找到了。”

时隔三年我一次见到了陈煜行了。

不是他去上海找我，而是我在监狱里见到了他。

我说，“你瘦了。”

“你得好好保重呀，你可比我大八岁呢。”

陈煜行笑了笑：“小七，别等了……不值得。”

我忍住眼泪，故作轻松的说：“你说的不算。我等得起。”

我从周沿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我妈经常去陈煜行的小区收废品。

有一次，陈煜行发现我妈用一个洗发瓶子喝水，就送了我妈一个水杯。

我妈指了指洗发水瓶说：“不脏的，我姑娘送我的。”

“你瞧上面有她写的字，好看吧。”

“她高三了，明年就要上大学了……”

“她说她要学法律，将来要当律师……”

一来二去，他俩熟悉了。

我妈经常向陈煜行说起我；

陈煜行也常把快递包装盒送给我妈……

有一次，我妈拿来过一个U盘给陈煜行看：

“我捡的。陈设计师你帮我看看，要是里面的内容不重要，就帮我删了，我送给我姑娘用。”

陈煜行打开U盘吓一大跳，里面有一段杀人的视频，还有一份名单……

陈煜行立刻明白，这里的东西应该是某人用作自保或者威胁别人用的。

陈煜行问我妈，“你在哪找到的？”

我妈说，“垃圾桶里捡来的，用牛皮纸包着。”

陈煜行故作镇静的说：“U盘坏了不能用。”

然后，陈煜行拿了一个新U盘，让我妈送给我。

陈煜行提醒我妈：“大姐，赶紧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我妈没听懂，也没走。

过了两天，她就被害了。

那天瓢泼大雨，凶手趁我妈不备，绑了她，追问U盘的下落。

我妈一口咬定，没见过U盘！

凶手见实在问不出来，便下了死手……

要不是胡大伟突然到访，凶手打算把我妈的尸体拖走扔到河里。

哪成想，阴差阳错的，胡大伟帮了大忙。

我妈失踪后，陈煜行隐约料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重新装修了房子，把U盘藏在神龛下面保险柜里。

但是，叶清河找到了他，让他帮忙设计新居。

原本，陈煜行不认识叶清河。

但是，他认出了叶清河的养父——叶邵民。

当地房地产公司的负责人，也是视频里的杀人犯。

陈煜行明白，他已经被人盯上，躲是躲不掉的。

陈煜行一边同叶清河虚与委蛇，一边打探内部消息。

周沿说：“陈煜行向我们提供了叶邵民犯罪集团贩卖人体器官的证据，但是被发现了，差点丧命。”

一个大雨滂沱的冬夜，叶邵民找人砍了陈煜行，再伪装成车祸。

“幸亏我们的同事及时赶到……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叶清河说那房子不干净，中介就建议她把房子租出去。”

叶清河说，陈煜行出车祸后，她老是做噩梦。

梦见浑身是血的陈煜行让她往神龛放书……

周沿说：“我们抓到的叶清河的时候，她人都有点不正常了。神神叨叨的！”

“非说陈煜行是鬼，死过一次。说陈煜行死之后，还找过她，哎……”

“放消息让你去白布大街、开车撞你，也是叶邵民找人干的……

“只能说，陈煜行醒来的很及时，你也很幸运。”

周沿絮絮叨叨半天。

我实在不解：“他父母知道吗？”

周沿摇头：“知道反而危险。”

“基于保护他父母的目的，他昏迷期间，都是我同事和他爸妈联系。”

这个我懂，AI嘛。

叶邵民他们也是合成我妈的声音和我联系的。

我又问：“他既然帮你们拿到了关键证据，为什么要坐牢？”

周沿踯躅半天：“……他杀了叶邵民，过失杀人。”

“你是律师应该懂，两年已经算轻判了。”

周沿看我脸色难看，又说：“虽然叶邵民死了，叶清河逮到了，但是，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

“陈煜行是警察内应，难保不会被报复。”

“所以，在里面待两年也好，算是对他变相保护。”

“你也别老想着找他，他怕连累到你。”

每年清明，我都回老家给我妈上坟。

今年清明陈煜行出狱，我打算先去看他。

去了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陈煜行托周沿给我带话，让我别去找他。好好过日子。

我懂！一别两宽，不如怀念。

人们在清明扫墓祭祀，用最朴实的方式传递哀思。

以前我妈常说，七时安，日日安，吃饱穿暖，日有所思，夜有所盼……

不晓得往后，我能不能如她所愿。

吃泡面对于我妈来说，太过奢侈。只有逢年过节，我妈才买上一袋，慰劳自己。

我幼年的时候，也觉得泡面是顶好吃的，好似难耐的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现在慰藉变成了陈煜行。

可惜呀，山长水远间，诸事难周全。

我给我妈折了很多纸钱，准备在墓前烧给她。

大早上赶去的时候，发现墓碑前面放了一碗泡面和一根香肠。

我惊喜，焦急的四下张望，天意渐晴，阳光缭绕……却不见陈煜行的身影。

我望着墓碑，祈祷着：“妈妈，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让我找到他。”

回答我的只有“沙沙”的风声。

或许，有些人，终究是，可望，可念，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