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只不过，妈妈尝试了好几次，胶带依旧纹丝未动。
于是，她索性直接抱着快递进了办公室。
“腊肠？哦，知道了。”
进门后，妈妈随手将快递扔在地上。
同事好奇地问。“队长，买了啥好东西，这么大个箱子。”
“哦，我儿子知道我爱吃腊肠，特意给我买的。”
妈妈，你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我还以为我们很快就能重逢了。
妈妈继续埋头处理文件，偶尔抬头问一句：“还是没有人来认领那些失踪的孩子吗？”
“没呢。”同事回答。
“现在这些家长怎么回事？孩子失踪几天了都不知道？新闻铺天盖地的，他们就不担心吗？”妈妈自言自语。
妈妈，我就是你的孩子啊。
应该来认领的人，是你才对。
突然有人喊道：“定位更新了，他们刚从警察局离开。”
“什么？他们竟然敢来警察局？”妈妈惊讶之余又立刻否定，“不可能，我刚问过门卫，今天只有快递员进出。”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妈妈的快递上。
“庆队，你这快递，时间......”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另一边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所有人立刻围到电脑前。
“快，快看看。”他们焦急地等待着。
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却是：庆春萍。
同事们惊讶地看向妈妈。
妈妈一脸茫然，“你们看电脑啊？看我干嘛？”
她还在继续用刀子试图打开快递。
“庆，庆队......你家珺怡多大了？”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二十了，怎么了？”妈妈不解。
叔叔在一旁默默流泪，“珺怡刚过完二十岁生日。”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妈妈，你快看看啊！
跟我匹配成功的人是你啊！
叔叔再也忍不住，一把拉过妈妈，“嫂子你别拆快递了！你看看这是谁，你看看！”
妈妈不悦地说：“赵驰海，你说什么疯话？”
叔叔强行将妈妈拉到电脑前，“你自己看！”
“庆春萍......同名同姓的多得是，点开看看。”
但无人动手，都静静地看着她。
妈妈无奈，只好自己点击鼠标。
屏幕上显示的身份证和照片，正是妈妈自己的。
妈妈，你现在满意了吗？
里面躺着的，就是你的女儿啊！
妈妈猛地后退几步，“不，不可能！这机器肯定出错了！”
叔叔情绪激动地跑进实验室，“我亲自去验证！”
妈妈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她在想什么？
我死了，妈妈，你应该感到解脱才对。
爸爸，你在看吗？
你看妈妈这个样子，多奇怪啊。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时，妈妈的手机响起了一段匿名音频。
她失神地点开。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不需要你知道什么，抓住你，庆春萍自然会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你妈打电话。放心，只要她来救你，我就放了你。”
接着是手机按键的声音，被连挂三次。
第四次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的是庆祝生日的欢声笑语。
“赵珺怡，你非要在今天来烦我吗？我说过除非你要死了，今天绝对不可以联系我！”
妈妈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5
“妈妈，救救我！妈妈！”
我撕心裂肺地喊，一声声妈妈听得人肝肠寸断。
这时，叔叔刚好穿上实验服走出来，恰好听到了这段音频。
他手中的试管砰然落地，碎了一地。
“什么？！你到底是不是庆春萍的女儿？老大，我们不会抓错人了吧？”
“不可能吧。”
“老大，庆春萍的女儿今天过生日，按常理这会儿找不到孩子，她这个当妈的早就应该急疯了，但电话里她却在给别人庆祝生日，这丫头肯定不对劲！”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
我泣不成声，“我真的是妈妈的女儿，求你们放我走吧，求你们了。”
然而，我的哀求只是徒劳。
回应我的只有他们更加残忍的对待。
音频末尾，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随后，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庆春萍，这份礼物，你还满意吗？我猜得果然没错，她真是你女儿，哈哈哈！庆春萍，失去至亲的滋味，如何啊？”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是觉得我给她丢脸了吗？
我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神。
“是白宝山，立刻行动！”
白宝山......这个名字我记忆犹新。
妈妈曾亲手将他绳之以法，让了蹲了十几年大牢，所以他们抓了我，是为了报复吗？
那么那天妈妈没来救我，也许是对的。
用我的命换妈妈的命，这是应当的。
毕竟，我一直是个不讨喜的扫把星。
这样，妈妈就再也不会提起我欠爸爸一条命的事了吧？
可为什么妈妈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痛恨我了呢？
“那快递怎么有血迹？”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
“那不是的腊肠吗？”
“腊肠怎么可能有血？”
这句话让所有人瞬间警觉，纷纷站起。
妈妈也站了起来，却又似乎失去了力气，重新坐下。
叔叔离快递最近，他试图打开箱子，可上面的胶布却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他打碎了一个器皿，用玻璃碎片划开了快递。
过程中，他的手被划伤了，看得我很心疼。
“叔叔，别看，你会受不了的。”
我飘在叔叔的身前，想用透明的双手遮住他的眼睛，却只是徒劳。
叔叔还是打开了箱子，他瞬间泪流满面，瘫倒在地。
妈妈再次起身，踉跄几步后飞奔过去。
她只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就呆愣在原地。
我就知道，妈妈会嫌弃我，厌恶我。
叔叔痛哭着抱起我的头颅，其他人则迅速出警。
房间里，只剩下叔叔和沉默的妈妈。
过了许久，妈妈动了，她跟随着叔叔也走进了解剖室。
叔叔将我放在了解剖台上，妈妈也站在我的对面。
妈妈，好久不见。
叔叔和妈妈久久地站在解剖台前，等到他们的情绪平静了，俩人开始修复我的尸体。
谁都没有说话，妈妈只是沉默着帮助叔叔。
但我自己知道，我的尸体是无论如何也修补不好的。
妈妈和叔叔缝合了一整夜，我知道的，我的身体已经碎得无法复原。
我的双腿一长一短，那天的大雨冲走了太多尸体碎块。
妈妈放下针线，倚靠着墙壁，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
是在忍住呕吐感？
妈妈真的这么厌恶我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妈妈看，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等见到爸爸时，我要完完整整地讲给他听。
叔叔看到残缺不全的我原本也是沉默着的，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失控了。
他转身愤怒地盯着妈妈，“庆春萍，你不配当妈！不配当珺怡的妈妈！”
这一次，妈妈竟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6
可能是那种恶心感还没过去，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
“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珺怡！是我大哥！而不是我！如果不是你，珺怡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你！是你害了珺怡！”
叔叔用力砸着墙壁，对着妈妈怒吼：“珺怡不是没有活命的机会，她向你求救时你在哪儿？啊？！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在给你那个心肝宝贝养子庆祝生日！而珺怡的生日呢？却陷入了地狱般的折磨！庆春萍，你才是真正的灾难之源！”
妈妈竟然哭了！
她真的哭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哭！
叔叔愤怒地将妈妈推搡到解剖台前。
“你不是总说希望躺在这里的是你女儿吗？现在怎么哭了？笑啊，你给我笑出来看看！”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妈妈也会流泪。
这是对我的愧疚吗？
我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