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同学的惊呼声里,她竟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梁教授,我只是一直都很敬重你,你一向以工作为重,从来不会为了家庭琐事影响教学,但现在你竟然要为了这种事请长假,我真的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不少学生都信以为真,赶紧过去搀扶她。
郑悠悠却无视了学生们的好心,在地上坐着纹丝不动,直直望着梁文景。
似乎还等着梁文景被她一席话感动,去道歉扶她。
可梁文景只是安静看了她好一会儿,转头就挤出人群离开了。
后面的画面戛然而止。
其实也不用看了,按着陈老师的说法,梁文景恍恍惚惚,走出校园就被车撞了。
「活该!」
「活该。」
我几乎是和闺蜜异口同声。
随即,我们对视一眼,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这倒是最近这段日子最让我畅快的消息了。
只是我确实挺惊讶的。
梁文景对郑悠悠向来爱护有加,就连她低血糖了都能大清早驱车赶去学校。
现在竟然会为了我当众让她难堪下不了台吗?
之后的几天,以前的一些同学朋友听说我回来了,纷纷都要叫我一起聚会叙旧。
连着好几天我都和闺蜜一起流连在各个饭局上。
沉浸在旧友重逢的喜悦里,我倒是把梁文景的事彻底抛在了脑后。
我一个高中时期关系很好的男生朋友对我的回来最是热情。
每天的饭局他都在场,更是自告奋勇接送我和闺蜜回家。
「许淮肯定是喜欢你,你看他那副开心的样子,眼睛都从不离开你身上的。」
我和闺蜜又喝得微醺回家。
看着我们都上楼了,许淮还在望着我们回来的方向,她捏着我的脸笑话我。
我也忍不住笑笑:
「你胡说什么呢,大家都是老朋友罢了,他以前也挺热情的......」
话还没说完,我整个人都原地定住了。
「诶,你怎么了,突然傻了?」
闺蜜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
她也愣住了。
一个不速之客正静静等在我们家门口。
是梁文景。
我只觉得一瞬间心情又被乌云笼罩了起来,酒意也消散了大半。
他不是被车撞了吗?
现在看他还拄着拐杖,这样子是怎么大老远飞过来找上门的?
真是阴魂不散。
我心情烦闷地想当做没看到他。
梁文景却看到我了。
他眼神瞬间一亮,一手丢了拐杖,瘸着赶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
「......瑶瑶!你真的住在这里啊,我打听了好多人,还害怕会不会找错了地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喑哑。
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一向对我冷淡的他为什么现在又会做出这幅没有我不行的样子,甚至大老远的追来找我。
「不是都签好离婚协议了吗?你干嘛还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试着挣脱了一下。
但他紧握住我的手简直像把老虎钳子,让我无法脱身。
梁文景的脸瞬间涨红了。
再不复他以往的冷静镇定。
他几乎是向我大吼着:
「哪门子的离婚协议,就是你夹在一堆破保险里面骗我签的吗!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我和梁文景结婚五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长跑的时间太久,还是我这个人的确过于安静内向,让他对我已经没了兴趣。
婚后几年,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妻子。
无论我工作多忙,我都会亲手准备早餐和晚餐。只因为梁文景的胃不好,又有很多过敏的食物,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的生活起居也都是我在一手操心。我甚至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课表,他哪天要穿什么衣服,要几点去学校,我全都烂熟于心。
大家都说梁教授是个体面人,可谁知道......他的这些优雅体面的背后,都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妻子在替他操心。
但梁文景就是对我越发冷淡,越发少言寡语。
尤其是在郑悠悠出现以后。
她像是一根点燃梁文景热情的导火索,他对她做的很多事,都让我恍惚想起我们初遇的时候。
「我现在和你离婚,你不应该感觉轻松自在吗?」
我确实很疑惑。
但梁文景脸色变得更黑了。
「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清楚!你让我进去再慢慢谈。」
眼看他就要往里闯,我赶紧拦住他。
「你够了,这里是我闺蜜的房子,你再怎么样也不能乱闯女孩的家。」
看着他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
「行吧,我们去楼下找个咖啡店聊聊。」
......
十分钟后,我和梁文景坐在凌晨的咖啡店里,一人端着杯咖啡相顾无言。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和郑悠悠不是很情投意合吗?甚至很多你的朋友都在背后取笑我,说我迟早会被郑悠悠替代,我成全你们你不开心吗?」
「胡说八道!哪些混蛋说的,你把名字都告诉我!」
他猛地一拍桌,把旁边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强忍着情绪大口灌了口咖啡。
「......我知道你误会了很多,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说清楚。」
说着,他伸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满脸诚恳地望着我。
「你知道,咱们大学时候我有个学妹也叫悠悠,她一直很崇拜我,经常来实验室问我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可她,大学还没读完就生病去世了......」
「郑悠悠和她一样大,长得也很像,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是学妹回来了......」
我倒是记得这个学妹。
可此悠悠非彼悠悠。
学妹悠悠是真的醉心学习,我看得出,她虽然经常去请教梁文景很多问题,但言谈举止都很有分寸,是个好姑娘。
用助教悠悠和她比,简直侮辱了她。
提到这个学妹,我心情也有些低落。
我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能抽出来。
「行了行了,你没必要给我解释,你和郑悠悠到底是什么关系,都和我无关了,请你放开我。」
看着我不耐烦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从梁文景的眉眼中看出一丝受伤的碎裂。
「老婆,你看看我啊......这些时间没有你,我简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以前说最看不得我受伤难过了,我的腿到今天都没好,你就忍心一次次拒绝我吗?」
他语气甚至还有几分委屈,眼巴巴地看着我:
「不闹了好不好,我们回家,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接近郑悠悠了!」
看着他癞皮狗一样的模样,我终于被他的纠缠弄的不耐烦了。
我冷下脸来,直直盯着梁文景的脸:
「你是不是弄错了,你还以为我在和你闹脾气吗?」
「这些年你对我怎么样,我不相信你心里没点数,我告诉你,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对你失望透顶了!你听懂了吗?」
从恋爱到结婚将近十年了。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态度凶恶地对梁文景讲过话。
他曾经说过好几次,说喜欢我是个温柔的女孩,说喜欢我的善解人意。
所以我唯恐自己变得不温柔,唯恐自己变得不再善解人意。
可到头来,他依然对我说厌弃就厌弃。
「......不,不可能......」
梁文景的瞳孔震颤,似乎根本不信我说的话。
「你明明说过你一生都只会爱我的,你怎么可能突然就不爱我了?」
我刚想再说些什么。
只感觉像是有一股风忽然从背后刮过,一个人从咖啡馆外面冲了进来,用力拍开了梁文景死死抓住我的手。
「你听不懂人话?你们都要离婚了,盛瑶不想和你过下去了,你干嘛还一直骚扰她!」
我愣了愣,竟然是许淮。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梁文景一直在纠缠我,就因此一直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比感激他出现替我解围。
「......他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梁文景愣了愣,神情更加狂躁,眼睛红红地盯着我。
我抿了口咖啡,没说话。
「......好啊,好啊盛瑶,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和我离婚呢,是不是早都和他勾搭上了?」
梁文景忽然阴阳怪气地冷笑几声。
还瘸着腿的他拉过拐杖站了起来。
「就当我今天来找你是犯贱。」
「盛瑶,你最好记住你今天做的事,以后后悔了,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
说着,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梁文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瞬间如释重负,对许淮感激地笑笑。
梁文景那天离开以后,好像就真的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